贞观年间,天下初定却并不安宁,各地均有残寇作乱,所谓的盛世,只是史学家的遮羞布罢了,对于在土地里刨食的平民百姓来说,能有一口饱饭吃不用颠簸流离就算是不错的年代了。
有了叶启的杏花村越发地兴旺了起来,只是孙家的嬷嬷终究敌不过长年累月的操劳造成的衰老,瘦弱的身体在三年后的冬天里没有撑下去,含笑而逝。
她是抓着两小的手去世的,临终前将孙宾托付给了叶启,她相信在叶启的照顾下,孙宾定能活得不错,甚至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启郎君,某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许是那些人口中的名门之后什么的,这小小的杏花村,终究只是你的一个小小的起点,答应某,以后不管去了哪里,都帮某带好二狗子,照顾好他,除了某,他最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咱们,是一家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是。”叶启淡淡地道,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老嬷嬷鸡爪般瘦小的手。
纵然我有千般能耐,终究不能从时间长河流逝造成的生命衰老中挽救你。叶启心中一阵无力,看着老人家笑着闭上了眼睛,气息渐渐不在,耳边传来孙宾撕心裂肺般的嚎哭声,他的眼角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不同于战阵中冲杀而亡的惨烈,为何我却有着更为沉重的悲伤?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再强悍的猛将,也敌不过亲人离去的悲痛。
葬礼过后,孙嬷嬷被埋在了南山的半山腰,没多久,她也多了个伴,牙齿都快掉光的刘老头很快也卧床不起,寿元尽了。
看着两个坟头上压的草纸在风中飘动,叶启与孙宾心中郁郁,都不愿意多说话。
“如今你九式杀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这些天,跟某去把林滤山周围的杂碎清理一下。”叶启淡淡地道。“剑,是拿来杀人的。”
“好。”孙宾也觉自己心中压抑着一股狂躁的闷气,不知怎么发泄出来,一听之下当即答应。
“剑胆,是要靠血来铸就的。”叶启转身下山,“嬷嬷已去,待得村子周围再无匪患,咱们便去这个大唐的天下各个地方走走。”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太行山与林滤山周围的贼匪便倒了血霉,成为了叶启督导孙宾剑法试炼的祭品,杀得那个叫血流成河。
林滤山在南太行山中算是最美的一段山峦,其中王相岩东临溪水,西依悬崖,左右两侧峭壁环绕,形成了一个闭合性极强的围谷。与岩崭屏开的朱雀峰相迎,地势相当险峻,不少亡命之徒聚合于此依为屏障,官府为之头疼不已。
有悍匪草寇盘踞的山,再美的风景也透着血腥的味道,劫杀、掳掠在这里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那些江湖经验非常丰富的悍匪,利用这里幽谷深险,山势陡峻的特点营造了相当隐秘安全的巢穴,等闲人无法得知。
不过,对于几近陆地神仙级别的叶启来说,要找到这些肆无忌惮宣泄自己野性和欲望的禽兽们并不是难事,身为当年星战中的超级战将,追踪刺杀的手段不知凡几,令孙宾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学到不少东西。
莫老刀抓着手中的大刀,刀柄握得死紧,阴沉的脸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娘的,不知哪里来的杀神,马疯子那一窝已经给端了,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五六个盗匪忧心冲冲地低声讨论。
“老子还没死,就想着散伙了?”莫老刀瞪着牛眼道。
“老大,保命要紧呀,人家马疯子上百号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脑袋,您说这是咱们能敌得过来的人不?”向三郎算是这伙人中的狗头军师,本是个奸猾的小贩,能混到这个地步还是有点想法的。
“躲哪?你告诉某?半路给人截了不更惨?”莫老刀闷哼了声。
“化整为零,咱们几个分散出去,到洪谷山那边会合去,装成进山打柴的樵夫或者打猎的猎手,只要离开了王相岩这边就安全了。”
“你别忘了,马疯子那一伙死了,可还有华毒蛇那一窝和桓杀才那堆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人还没走出山谷,就给这些杀才收了去。”
“那你说怎么办?”向三郎苦笑。
“妈拉个羔子的,王相岩没多大,咋就那么多刀头舔血的家伙混进来咧。”莫老刀挠头不已。
“谁都知道太行山隐秘地方多,干没本钱买卖的不都想个安全的退路,只是没想到现在来了更厉害的杀才。”
“如果是同道中人还有点活路可图,若是官府那请来的高手就麻烦了。”
莫老刀一伙惶然不已的时候,另一个山头他口中的华毒蜂三十来号盗匪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一瘦小的女人赤条条地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剁着倒在地上的一个匪徒,直到把他血肉模糊的脖子剁了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叶启与孙宾相视恻然,眼前这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女孩子,他们赶来的时候正被剥光压在一个肥胖的匪徒身下挣扎,叶启见状一脚踢飞那匪徒,当时就把他踢昏死过去,待叶启和孙宾将这窝匪徒杀绝,这小娘子不知什么时候摸了把刀已经将那匪徒砍死,可见其心中仇恨之深。
那女孩儿大约十三四岁,大仇得报后对着叶启孙宾两人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哑涩着声颤抖道:“儿为林州县人氏,名林巧巧,贩卖丝绸为生,出石板岩乡被劫,儿一家六口皆为此间贼人所杀,幸得二位哥哥救助得以报大仇,心愿已了,来生再做牛做马报答二位哥哥。”说罢竟擎刀快速抹向自己脖子,已是了无生意。
“不可!”孙宾惊呼却是阻止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叶启闪电般出手夺下她手中的刀扔了开去。
林巧巧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晦暗,清泪自眼角流下。
“若要报答,何必来世。”叶启解下长衫披在她身上,遮掩住她一丝不挂的身躯。“既然被某救下,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某家事情多着等你去做,洗衣做饭扫地,可没时间让你偷懒。”叶启淡淡地看着她。“这一辈子,跟着某吧。”
林巧巧闭上眼睛拜伏于地,虚弱地应了声“是……”,心气一泄,疲劳如潮水般将她的精神淹没,当场昏迷了过去。
叶启抱起她,与孙宾步入了幽暗的密林之中。
莫老刀一伙,这天晚上很幸运地没等到杀神的出现。第二天华毒蜂一窝噩耗传来,顿时作了鸟兽散,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王相岩。
杏花村孙家之中,多了一个洗衣做饭的孤女,性子清冷寡言少语,村人都觉此女与叶启甚是相像,以“巧娘子”称之。有叶启强大的威望在那压着,没人敢对这个孙家捡来的女子假以辞色。
某日叶启督导孙宾练剑的时候看到林巧巧畏缩站在角落却显露出渴望的神色之后,练剑的人又多了一个。
林巧巧汗如雨下地挥动着手中沉重的木剑,身体酸痛得不得了,心里却有着一股淡淡的满足。
家破人亡之后,能有这么一个栖身的地方,两个男主人都待她甚好,令她更有着一丝幸福的感觉。
叶启负手站立在屋檐下,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看着院子里不时盘旋落下的落叶。转眼已是三秋,他已二十一岁,本来这年月,早就该成亲生子,亦有村人说媒,不过他都婉拒了,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心态有些苍老,毕竟前世活了两百多岁,也有过家庭和妻儿,但一切都在母星毁灭中化为乌有,唯独自己在母星爆炸产生的时空扭曲虫洞来到了这个相似的母星古次元中活了下来,心中伤痛尚未平息,何来心思另结新欢。
如今的他也有些迷茫,穿越而来的身躯恢复成十八岁的年少时期,战力下降到了融星境,即使如此在这个大唐的封建帝制时代也属于无敌的强者,便是将当代的帝王拉下马自己做至尊也不是难事,只是对于当年统领一个星球战力的超级战将来说,这个时代的帝王跟一村之长又有什么区别?索然无味尔。
也许,该出去到处走走,看看这个贫穷落后的世界,也许能够找到自己这一世的生存目标。
以现在的身体状态,生命之路还长着呢,不可能一直呆着这个小村子里,或许如孙嬷嬷所说的一样,这里,终究不过是一个起点罢了。
看着在院子里努力练剑的两个半大孩子,叶启微微摇了摇头,暂时,还未能成行,至少得让这两个小鬼有点让自己放心的实力才行。
孙宾这小子不错,天生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勇将,这些天带着他在南太行山转悠剿匪,基本上都让他动手杀敌,自己只在危急关头出手支援一下,这小鬼没少受伤,倒也硬气得紧,吱牙咧嘴就是不肯喊痛一声,性子倒是坚韧得让人刮目相看。
“启郎在不?有人找!”
院子外传来新任里正王陌锦的声音,正值壮年,中气颇足。
叶启应了声,挥手示意两小停止练习去休息,走到院门一看,一个两鬓留白,身穿灰色麻衣的高大汉子,正是王里正,另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清癯老者穿着一袭蓝衣,隐隐有些富贵之相,却不认识,其身后有三五仆人,有担礼品若干。
迎二人进院子里来落座,待得王里正介绍,原来此老者乃林滤县富商安盛煜,经营粮杂、麻布绢布等发家,此刻来却是闻叶启之勇力和竹艺品生意之名而来。
“某听闻杏花村有一少年叶氏,为将门之后,以一人之力败百匪,又闻杏花村竹艺乃出自叶师之手,特来商洽合作事宜。”安盛煜肃容执礼,居然没有因为叶启是年轻人而小视于他。挥手间让下人奉上见面礼,显然诚意十足。
“安老丈客气了,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见教?”叶启坦然收下,为二人奉上香茶,问道。“若是竹艺品买卖可询王里正便可,此项买卖某已经交付村里自行做主,不再涉足。”
“此买卖村里都是由连山负责,等下他便会回村与安老丈商量。”王里正咧嘴笑道,显然有商家前来合作竹制品生意让他很是兴奋,想到村里能有更多的收入,他自是高兴不已。
安盛煜笑了笑,道:“既然如此,竹艺生意便等会再谈,某来此,也是仰慕启郎一身勇力,某家下月待组织一商队前往京城长安,这一来回需许多人手护持商队安全,若有启郎这等高手坐镇,当更为安稳无忧,毕竟如今的太行,匪患不少,虽能银钱开路,也怕贪婪过甚伤我商队人员性命。若启郎能加入,当以纹银百两奉上。”
纹银百两,可算是很重的一笔酬谢了,不过,要人卖命,不重金表示诚意谁会理你。
叶启目光一闪,淡淡一笑,道:“安老丈已招不少镖客护卫了吧?”
“实不相瞒,便是关东刀客也招了十几人,但江湖中人,不比吾等乡里乡亲知跟究底,某此行,更需要有勇力的乡亲鼎力相助。”安盛煜坦言相告。
“启郎,刘六子几个乡勇也在此列,这些壮小伙,都指望着去长安见见世面呢。”王里正苦笑道。“某说不过他们,只得允了。”
“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叶启点了点头,“也罢,某刚好也想带二狗子和巧娘子出门历练,便随商队西行吧。”说完转头对安盛煜又道:“某此行带多两人,可否?”
安盛煜自是满口答应,他是县里有数的富商,不在乎添多两口人,心底更认为有其家人一起反而有更尽心尽力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于是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当晚王里正设宴,带着杏花村一众乡勇和叶启、安盛煜等人宾主尽欢,席间也将竹艺生意定了下来,杏花村出竹制品,安盛煜出销售渠道,将它们销往周边城市,开启了杏花村竹艺远近闻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