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翻涌,雨水连绵不绝地从空中瓢泼而下,莽莽青山下的小村落沉浸在一片迷茫雨雾之中。
就在这样的雨天里,一个年少的身影顶着无边无际的狂风暴雨出现在这个大多用茅草铺就的古旧山村里,他步行于电闪雷鸣的雨中,却似闲庭散步般慢慢地走着,终于来到一个小小的草亭中,雷光自天空中划过,照亮了他一双冷漠的眼睛。
少年淡淡地哼了一声,身上湿哒哒的衣服猛然一抖,水分化作水雾透衣而出,这一抖竟然使得他全身上下变得干爽如新。
少年沉默地站在草亭中,深邃的双眸倒映着天空中飞舞的电蛇,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慑人心魂的灭世战争,也就是那一天,母星在恐怖的爆炸中灰飞烟灭。
多少星舰被卷入覆灭的波浪中,多少优秀的将士在星辰毁灭中一同殉葬,多少无辜平民百姓从此湮灭为宇宙的尘埃……
再强的强者,在这种强大的毁灭之力之中也是无可抗拒,或许,某还算是一位幸运的家伙,被卷入虫洞居然还能来到这个平行宇宙的古老时代。
雨,渐渐地变小了,草亭旁边的一个破败屋子的柴门忽然打了开来,一个童生从中传出:“姥姥,看样子快停雨了,某去余伯伯家借个火种过来。”
“唉,伢子,别去,雨还大着。”
“没事,某壮着呢。”说话间,一个虎头虎脑的十四岁左右的娃娃从门口露出头来,左右看看,当看到亭子里站着的少年的时候,惊咦了一声,“姥姥,有个人在亭子里,是个哥哥哩。”
“这大下雨天的怎么会有人,也不怕冷着……”柴门后走出一个佝偻的嬷嬷来,擦了擦眼睛,抬头看向茅草亭子,少年闻声转过头来,俊秀的脸上无甚表情。
“哎,哥儿,雨大,在那亭子会着凉的,来某家避一避吧。”好心的嬷嬷朝少年招手唤道,转头又叫孙儿去请少年过来。
少年也没有拒绝老人家的好意,淡淡地拱手道谢后进了屋里,进得来才知什么叫家徒四壁,木头隔的茅草房子也不知住了多少年了,漏风还漏水,滴滴答答得地板潮湿如水塘,嬷嬷招呼少年往铺了茅草的坑上坐了,也唯有这一片地方稍微干燥一些。
互相通了姓名,才知少年叫叶启,流民一个,嬷嬷姓孙,孙子叫二狗子,还没个名字,父母在一场山洪中去了,尸骨无存,剩下这对嬷孙相依为命。
孙嬷嬷年纪大了,喜欢唠叨,时不时还冷得身子抖,二狗子嚷着要去借火,嬷嬷不许,这年月,一个风寒入体都能要人命,二狗子是嬷嬷唯一的孩子,怎么都不准孙子大雨天去冒这个险。
“某能生火,灶台是在这边吧?”少年叶启起身,转入隔壁的厨房,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眨眼间灶台里便有了火,他找了找,拿起一个破旧的陶罐用水洗干净,从水缸里舀了几勺水倒入陶罐中放上灶台上烧。
很快,二狗子和嬷嬷便围在灶台旁喜滋滋地喝上了热水,二狗子用欣喜的目光看着这个文静的哥哥,叫道:“哥哥,你若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跟咱们住一起吧?咱杏花村别的没有,村口的杏花河里鱼多,饿不着咱们。”
“是呀,娃子,你这四处流浪不是办法,明儿某跟里正说一说,你就在这住下成了。这几天大风大雨的,你这么个十几来岁的娃儿四处跑,有个生病意外什么的怎生是好……”
火光照映着叶启俊秀的脸庞,他点了点头,吐了个字。
“好。”
第二天天色放晴,杏花村的村民们便发现孙嬷嬷家来了个亲戚,是个文静却强壮的少年,二狗子老是绕着他叶哥哥叶哥哥亲切地叫个不停,这少年话不多,干起活来却是利索,一天的时间便将孙嬷嬷那四处漏风漏水的屋子修得结实严密,还扩建了一间住房,虽然只完成了一半,过多两日这叶小子大半也就能住进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渐渐地村里人都有些羡慕孙嬷嬷一家子的变化,这年头,家里多了一个壮劳力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而当这个劳力不仅将整个家扩大一倍有余,时不时还能进山里打猎抓回一些野味回来给家里添加进项和肉食那更是不得了。
刘更刘老头是杏花村的里正,头发花白,嘴巴也只剩下了几颗黄得发褐的老牙,拄着拐杖背着手经常在村里散步,为人朴实公道的刘老头在村里威望相当高,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孙嬷嬷和孙子不是他经常想办法接济照顾,早就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二狗子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心里把刘老头当成亲老丈,一看到他出来溜圈远远地便跑过来嚷嚷:“刘老丈,刘老丈,来某家喝粥,肉粥哦,刚做好,热着呢,就等你了!”
刘老头笑眯眯地摸了摸二狗子的脑袋,道:“某吃过了,你去吃吧。”
“吃过也可以来坐坐,二狗子给你泡茶。”
“哟,你家居然买了茶了?”
“可不,昨天叶大哥去城里卖了几张皮子,换了好些东西回来,这不正准备给老丈您孝顺一份嘛,只是昨天晚上回得太晚来不及,大哥就吩咐某今天得给你送过去。”
“甭送啥东西,好好过日子是正经。”刘老头笑呵呵地道,在二狗子的坚持下便去孙嬷嬷家坐坐,过了村里那个避雨的亭子,刘老头眯了眯眼,心中赞叹了一声。
叶小子这小伙子不怎么吭气,却真是个做事的好手,这才半个月的功夫,竟是让二狗子家变了个大样。
这么个憨厚壮实的小伙子,留在杏花村是个幸事,不亏某早早去府里帮他落了籍。
“哟,孙二嫂子,你这是在做啥活?”进了那篱笆院子,正看着孙嬷嬷用细细的竹篾条编织着,刘老头老眼都为之一亮。
“启郎君教的,说是可以编一些大大小小的竹篮子去城里卖,某这不就按他说的弄着,若是能成,家里就多了项进项。”孙嬷嬷如今不复往昔的愁苦老态,脸上皱纹都一片舒展的笑意。放下手中的活跟二狗子忙去屋里拿出东西来招呼自己家的大恩人。
刘老头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方方的小桌子和有小靠背的椅子,胡子都为之抖了几抖,“这,这都是竹子做的?哪来的?”
“叶大哥弄的,某就在他旁边看着他弄,一把小刀子削啊削不知怎么插了插很快就一个椅子出来了,这个桌子也是,可惜某没学会怎么做,大哥做得太快了,竹子在他手里就跟豆腐似的,但在某手里就跟铁棒一样,好难削。”二狗子郁闷地道,手底下却是不慢,三大碗的热腾腾的肉粥很快便上了桌。
“这个叫椅子?某还以为叫胡凳,做得这么好,拿去城里卖也是可以的,不愁卖不出去。”刘老头啧啧称奇,看了看那一大碗浮着小肉块的粥,笑道,“都说某吃过了,你们就别忙活了,先吃吧。”
“这是野鸡肉粥,启郎君今早上了下南山砍竹子时捉的,鲜着,尝尝,甭客气了。”
刘老头敌不过孙嬷嬷和二狗子的热情招呼,便一起用起了早餐,边吃边点头,“这野鸡粥居然没骨头碎子?都是肉,这做得也太好味道了。”
“叶大哥做的,某现在都不知道他什么是不会的。”
“孙二嫂子这是有福咯,你这外家侄儿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帮衬着,这日子将越发得好。”
刘老头胃口不错,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二狗子又拿出茶叶泡上茶水奉上,却是一个小碗里一撮茶叶用开水烫上便成,刘老头笑道:“狗子,泡茶咋是这么泡的,你还得学呀。”
“叶大哥不习惯咱这边混上豆啊姜啊那些的喝法,不是某不会泡啊,大哥就喜欢这样,而且,这茶叶还是他去买了原叶自己弄的呢,别有一番滋味,您老试试。”
“成,你别说若是真来一碗咱们的老茶某还真没肚子喝下,这茶金碧金碧的又有一股清香飘出来,这感觉就有些……待某试试。”刘老头美美地嗞了一口,连连点头赞好。
二狗子咧着嘴在旁傻笑,忽然眼睛一亮,叫了起来:“大哥!你回来了!哇,这是啥?”
刘老头转头望去,刚好看见那披散着长发的黑衣少年刚跨进院子里把肩膀上扛着的庞然大物抛在地上,竟是一只上百斤的野猪!
“前天下的陷阱,抓到了这只祸害。”叶启淡淡地道,眼睛朝刘老头看去,“刘老丈,请村东的郑屠夫来帮手分了它吧。”
刘老头目瞪口呆,手里拔断了一根胡子都未觉。“分了它?这起码有两百斤以上吧?”
“天气炎热,早早吃掉吧,搞个全猪汤足够咱们村吃一顿的了。”
“你不拿去卖?这值不少钱咧。”
“卖啥,城里人大多吃羊肉,嫌猪土腥味太重。”叶启哼了声,“某有法子去掉土腥味,咱们村也吃顿好的,某可知道,这一年到头的村里也没多少吃肉的日子,不过,有某在,不愁没肉吃。”
“好!你小子有能耐!某这便叫老少爷们一起来乐一乐!”杏花村不过是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落,一头野猪还真够大伙吃个肚圆的,刘老头喜滋滋地快步走出院子去叫人了。
叶启笑了笑,摸了摸跑过来看野猪的二狗子的头,仰头看了看天,黑色的眼眸透出一阵松快的笑意。
这里,与世无争,不用枪林弹雨中求生,不用睡觉都还得担心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幸福的世界。
至于什么大唐贞观六年,皇帝是谁什么的,有什么好注意的,山高皇帝远,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