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修错字,已经阅读过的小天使可以不重复阅读,不影响剧情】

林木苍翠,远近大小山峰均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当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回头找不见来时的路,林子里回响着怪鸟的鸣啼,还有飘忽不定的幢幢黑影时隐时现。

迈开腿,不由自主的朝前跑,踉跄着奔跑,避开不时打在身上、脸上的枝叶。低下头,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腿变短了,伸出,手指变短变肥,看起来就像是……年幼时的样子。

……来,快来呀,跟我们走。

……胡闹!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只有废物才浪费大把的时间玩这些没用的游戏!

……她是异类,她是小怪物。我们不和她一起玩……

……你必须学会,学不会就不能吃饭……

……好痛,好难受,她不想继续学了,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让自己全身都痛,让自己生病受伤的东西,呜,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

无数声音旋转着交错,梦中的小女孩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林子里又传来了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叫。

打了个哆嗦,小女孩瑟缩着看了看四周,拔腿朝前跌跌撞撞的继续跑,脚下陡然一空,加速下坠。

还来不及尖叫,她落入一个怀抱。

鼻端嗅到一股混合了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那是……谁?

努力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毫无遮拦的窗户照进人眼睛里。

黎幽习惯性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支起半个身子,定神看去,原来是客厅……她居然就这样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一夜,难怪会一大早被阳光照醒。

揉着太阳穴坐起,全身酸痛的肌肉抗议着主人整夜不舒适的睡姿。脚踝彻底肿了,一动就疼,黎幽只好拖着脚,慢慢挪动脚步走向浴室。

沙发周围一片狼藉。散落在地板上的毛巾、融化的冰袋、止疼药片、绷带……

走进浴室,大概是动作有些急,没站稳,脚底一滑她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黎幽躺在冰冷的瓷砖上倒抽冷气,扬起头提高声音喊道:“小妩!小弈!谁都好,过来帮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声音在公寓里回荡,无人应答。

黎幽想起来,顾奕上周五飞到邻省参加某文学网站组织的网络作家培训,林妩则被安排去某企业参加为期一周的实习。

这几天公寓只剩下她一个人。

平时住了三个人显得有一点拥挤的公寓一下子空了下来,才发现安静得有些可怕。好像转过头就会看到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林妩踢踢踏踏的走到客厅跳操保持身材,又或者半夜起来上卫生间会撞见拼命赶稿的顾奕趴在冰箱门前狼吞虎咽……

莫名有些鼻酸,黎幽甩甩头,不让自己沉溺在这样软弱的情绪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撑起身子。她耗费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将自己打理好,出门去学校。

一上午,黎幽坐立不安地沐浴在所有同学和老师过分关切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时间,她一瘸一拐地赶到学生会小楼。

用力推开沉重木门,黎幽浅浅地笑了下。

“嗨,大家中午好。”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纷纷望着她。

顾柔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小幽!你,你怎么来了?”

黎幽不由得一愣:“……我不能来吗?”

话甫说出口,她注意到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黎幽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恢复平日镇定自若的样子,淡淡地说:“春日祭圆满结束,大家都辛苦了。这两天我们一起把手头所有常规事务集中处理,忙完过后就可以歇一阵,专心准备迎接期末考试……”

一道身影从里间走出来,双臂环胸,视线在她裹着绷带的右脚上停了一下。

看到这个人,黎幽下意识退了半步。

“会长,你来得正好,快劝小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说话都不管用。”见到轩辕狄,顾柔和其他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轩辕狄冲门内的人点了点头,抓住黎幽胳膊,半拖半拽拉着她往外走。

一前一后来到门厅,黎幽甩开胳膊上的桎梏,咬着唇,闷头不作声。

“摔得怎么样?”轩辕狄说着蹲下身,伸手戳向那一团绑得笨拙的绷带。

莫名脸热,黎幽忙收回腿,朝后跳了一下:“你别碰我!”

轩辕狄保持蹲着的姿势,望着她的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好好好,我不碰你,你赶紧的……回教室上课,或者干脆回家去,行不行?”

“为什么?”

“就你这样能干嘛啊,整个一伤残人士!”

“你……你胡说,我才不是伤残人士!”

黎幽身体微微颤抖,力图镇静,但是出口的语调还是脱离了控制。

撑着膝盖站起来,轩辕狄拧着眉:“怎么,难道你现在行动自如健步如飞?”

“昨天那是意外……我原本以为那样架着爬上去很快就能弄好……不对,这不是重点。为什么我不能来学生会?我好歹是学生会的书记官,有很多我份内的事必须完成。”

抬起下巴,黎幽寸步不让。

“我可不知道现下有什么工作是其他成员不能独立完成的,非得劳驾书记官小姐守在一旁不可?”

轩辕狄脾气也上来了,脸上一向温和的笑容早已经不翼而飞。

“莫非,你是在暗示我……学生会的成员没有独立能力,个个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喏,需不需要我替他们给书记官小姐发放保姆费?”

倒吸一口气,黎幽气的发根直竖,强自忍着怒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每个人都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换了别人,受了伤都是老老实实待在该在的地方,怎么你黎幽就如此特殊,非要给周围的人添乱不可?”

毫不留情的一番话砸的黎幽头晕眼花。

原来……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里叫做添乱。

原来……原来自己咬紧牙关想要证明的,不过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任性妄为?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涨红了眼圈,气的浑身发抖,整颗心五味杂陈,脑子里嗡嗡作响。挤出口的话语苍白无力:“不,明明不是这样,你说得不对……”

轩辕狄偏过脸,目光投向敞开的窗扉,强迫自己不去看面前站着的女孩。她骨子里的倔强此刻几乎摇摇欲坠,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烦躁……只想尽快打发她离开,越远越好,直觉告诉他,她再继续坚持站在这里多一分钟,他恐怕会更加无法控制自己嘴里说的话语。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指,轩辕狄保持冷淡的神色:“……这里是学生会,可不是残疾人保护协会。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我谨以学生会会长名义,禁止你踏入此地。请回吧,慢走不送。”

静默。

只听得到她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响起,慢慢远去。

轩辕狄转身,面前空无一人。

上课前的教室,轩辕狄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

这堂课是大课,两个班合在一起上,距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陆续有同学三三两两走进教室,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他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实在是放心不下,轩辕狄后来追了出去,在学校里兜了一圈想不出她会去哪儿,最后直接给校门口的值班保安拨了个内线通讯,确认没有学生离校,这才松口气。

心烦意乱的他跑到后山去爬树。

是的,爬树。

轩辕狄初中就考进了优才学校,那会儿他刚离开家,正是特好奇精力特充沛的时候,一进学校看什么都兴致勃勃。

发现那棵大榕树的时候他高兴坏了,动作敏捷地爬到树上,站在粗壮的枝桠上,展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仿佛通过这样的动作,向这片土地致意。

优才,我来了。

站在粗壮高大的榕树上面眺望远方,心情变得畅快,无拘无束自由放飞思绪,所有的东西都在脚下,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将会无所不能。

于是他渐渐地爱上了那棵树。

心情好的时候会过去,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去,爬完树,靠着树干发会儿呆,那些纷乱的心绪慢慢平定下来。

跟其他人不同,他从来不倾诉。他只是想要有这么一个让他觉得心安地方。

那是一棵很神奇的树,自带治愈BUFF。轩辕狄称呼它为“我的树”,带一点文艺范儿的矫情,却又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

这一次他又去爬树了。

挑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枝丫靠着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不知不觉睡着了。

本想着治愈放空了一番,心情会好很多,但是回到教学区,进了教室,轩辕狄想起这堂课是要跟黎幽他们班级一起上课,一下子又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她到底上哪去了呢?

她还会不会来上课?

见到她要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预备铃响了,一瘸一拐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轩辕狄定睛望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好嘛,那丫头脸上两眼睛又红又肿,远远看着跟个兔子似得。

很快任课老师走进来,大家安静下来开始听课。

轩辕狄翻开课本,老师讲了些什么全没听进去,视线总控制不住朝教室最前排飘。

她竟然哭了……自己中午说的话是有点过分,可她不是挺冷静的吗,怎么这就哭了?真的是自己太毒舌了?不对,可能是因为脚疼她才哭的……

想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半堂课的时间都在想同一个人,轩辕狄咬住后槽牙用力磨了一磨,有些气恼,捏得手里的笔啪嗒一声响,裂了一道痕。

饶是自诩君子风度的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卧槽了一句。

他抬起脚用力踹向前桌椅背。

趴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顾柔条件反射坐直身体,睁开迷迷瞪瞪的睡眼,瞅了瞅讲台上的老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手里抓了把钢尺转过身来,满脸杀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老师叫我回答问题呢,瞬间心跳一百八!”

轩辕狄一脸无辜,笑容纯良:“不好意思,刚听见老师说了一句话,里头有个词儿像说你名字。”

顾柔无语。

“……算了,既然没什么事那我接着睡。”

轩辕狄做了个手势,示意顾柔朝前看:“喏,看那儿,认真抄笔记的那位。”

顾柔眯着眼,待看清楚他说的是谁,有些莫名其妙地小声说:“那不是小幽吗?你让我看她干嘛?”

“哎,怎么说人也是因工受伤,我们学生会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我想了想,最近学生会似乎没有什么跟体育部有关的工作,那么……勇武过人的顾柔顾部长,照顾伤号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请你解释一下勇武过人这个词用在这里到底是夸还是贬?”

“那必须是夸你。”

轩辕狄十分真挚地看向得力下属。

顾柔笑起来,允诺道:“行嘞,那就包在我身上。刚好我找小幽借笔记去,所有科目的笔记都拿来抄一份,争取期末考试成绩进步!”

轩辕狄温和的眼神,在顾柔转过身去之后迅速变作了幽深。

这样……也算是对她有了个补偿吧。

苦笑了一下,轩辕狄隐隐觉得那个女孩不一定能领他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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