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大明宫内的那微弱的烛光,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着,感觉随时都会熄灭。?? ?八一w?w?w?.?恍惚的灯火,婆娑的树影,坐立不安的人儿……
守在宫门的刘承均,看见宫内出来一人,却是太医院的姜院长,年过花甲,为人谦和,毕生专注行医,医道出众,在北汉太原城中,素有名望。
“姜院长,不知父皇怎么样了?”
姜院长看了那充满关切的眼神,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扶了扶胡须,说道:“禀二皇子,陛下已经服下千年野山参,经臣等的一番调理,眼下脉象还算平稳,只是有些微弱无力,依旧昏迷不醒。臣怕二皇子在外面等得着急,特来禀告一声。“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刘承均急急地问道。
“可以去看一看,但万不可心急,不要喧哗,以免惊扰了皇上。”
刘承均微微一颔,回身对其他大臣们说道:“父皇情况已经稳定,大家都操劳一天了,也不必再等下去了,都回去休息休息,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们呢!”
台阶之下的丞相郑珙、赵华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心里也都担心皇帝,但也知道人多太乱,便告辞离去了。
刘承均进了寝宫,看见龙榻上那个老人,面容惨白无光,头灰白干枯,微弱的呼吸只有在靠近时才能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郭家真是欺人太甚,我刘家的天下被篡夺了不说,郭威老贼还害死了我兄长,这眼下父亲也要被郭荣这小贼害死了,这是要将我刘家赶尽杀绝啊!
正常的人亲人被害的时候,都会愤怒不已,更何况像刘承均这样,身负好几代人的国耻家仇呢?此时他心中仇恨的火苗愈膨胀,复仇的怒火愈演愈烈,脸上不知不觉有些燥热,手中的拳头正在咯咯响。
渐渐被仇恨吞噬的刘承均,此时的内心已经无法再平静了,坐在床头,怒火好像要从眼中冒出似的,暗暗立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让郭家得到报应。
姜院长立于身后,看着刘承均那愤恨到有些抖的身子,微微闭上了眼睛,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时候要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后果将是会很严重啊!希望二皇子能清醒清醒。
正想去提醒提醒他,身边一人轻轻扯了扯他,侧脸一看,原来是他的徒弟,太医院的沈院丞。他微微使了个眼色,是在示意自己不要多事,免得惹火上身,迁怒到自己。
姜院长被他这么一扯,随即说道:“二皇子,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让陛下好好休息吧!”
听了别人的提醒,刘承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得有些深了,挤了挤几下眼睛,缓了缓神,说道:“那好吧,你们在这里伺候好了,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
“是!”还在宫中的太医近侍们,齐声应道,恭送刘承均离开。
一连几天,刘承均都会在宫中,可是躺着床上的刘崇,丝毫没有一点起色,急得他心中越的急躁,根本就没法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相反,他却动不动在宫中脾气,吓得宫女近侍们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小命就没有了。
这天下午,刘承均又偏殿中大雷霆,周围的近侍们全都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时,有人匆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禀二皇子,皇上那边……”
“我父皇那边怎样了?”刘承均没等那人说完,抢先问道。
“陛下醒过来了,姜太医等人请二皇子过去。”
刘承均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甩袖子,迈开步子就往寝宫走去。
一进寝宫,刘承均直扑向床前,刘崇半躺半坐的靠在床头,看见自己的儿子到了,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红光,尽管有些费力,可嘴角上还是微微笑了笑。
“父皇,担心死儿臣了,您可算醒来了!”
“咳咳!”刘崇虚弱地咳嗽了两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儿费心了,朕一切都……还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刘承均终于再次听到了了父亲的在说话,心里十分的高兴,都有些不知所云了。
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么的关心自己,刘崇心里也是十分的欣慰,吃力的抬起手,想在摸摸儿子的脸,可努力试了几下,还是失败了。
心中哀叹一声:我这身子,估计没几天活的了。又有想到了死去多年的大儿子刘赟,神情更加伤感,说道:“那年,你大哥被害时,咱们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现在我还能看你一眼,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不会的,父皇乃真命天子,必会长命百岁,您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刘承均看着已经苏醒的父亲,心中自然以为他已经逃过一劫,会慢慢变好的,根本就没想过他还会说这样的话,所以有些激动地抓住刘崇的手,哭吼起来。
这时,刘崇微微攥了儿子的手,说道:“朕自己的身体,朕是知道的……我儿就不要再奢望什么了。”
“父皇……”刘承均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所措。
“皇儿,你也不必太过悲伤,人纵有一死,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刻,刘崇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开始劝慰刘承均,说道,“朕这一生不甘……平庸,跟随你伯父打……打天下,辅佐他建立大汉。可没几年你伯父高祖皇帝便驾崩了,你的堂兄……刘承祐,他年少轻狂,误听人言,导致民愤,失了天下。”
“朕当时也……也是心中怒火难平,所以不惜卑躬……屈膝,舍下身段,屡次相求契丹,一行只想着雪国耻,报家仇,重新……问鼎中原。”
“朕经此大败,全都想明白了,什么皇位,什么权利,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苦苦追求,不仅害了自己,更让更多的人一起遭罪,这么多年来,因为朕的一己私欲,动了多次战争,害苦了多少的百姓啊!”
刘崇努力地抬了抬头,看了看窗外,继续说道:“所以,朕希望你能明白,如果朕此次抗不下去,驾鹤西去,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千万不要走朕的老路,朕不希望这仇恨再害了你啊,皇儿!”
“父皇!”刘承均跪在床边,哭喊着。
“记住,不要……不要沉溺过去,要把握现在,珍惜眼前,更……更要展望未来,咳咳,凡事都考虑考虑,多……多想想未来!”
刘承均依然不愿相信这些,还要开口说话,刘崇却打断了他,“咳咳,好了,朕感觉……感觉累了,回……回去吧!”
“是,儿臣遵命!“刘承均缓缓地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大礼,退了回去。
回去以后,刘承均辗转难眠,不停地回想着刘崇和他说的那些话,因为年轻气盛,他根本没有他父亲那样的经历,也那样的思想,那样的感受。所以,刘崇的话没能平复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有些火上浇油,他心中的积郁依旧愤愤难平,越想越是怒不可遏、脸红筋暴。
第二天,天色还是蒙蒙亮,刘承均还在床上休息,因为他晚上情绪不稳,久久不能睡,到凌晨才得以安眠,此时睡得正香,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喊:“大事不好啦,陛下驾崩啦!”
刘承均被这动静吵醒,连忙跳下床,飞奔了出去,后面还跟着几个拿衣服的侍女。还没踏进宫内,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嚎哭,听得他脚步有些软,险些摔在了台阶之上。
“父皇,父皇!”刘承均进来寝宫,泪水再也难以掩盖,大哭了起来。
就这样,北汉开国皇帝刘崇,在高平之战中,被郭屹飞锤击中,加上积郁难解,重伤不治,就此西去。这也是郭屹降临乱世以来,改变的第一件事,历史上的刘崇在高平之战后,又活了大半年才驾崩的。眼下,他就这样去世了,不可不说郭屹穿越而来,已经慢慢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历史的车轮又该行驶那哪里,谁也说不准了。
刘承均的泪水渐渐哭干,心里也渐渐变得冷酷,对着一旁的太医、宫女、近侍吼道:“你们医治不力,伺候不周,可有话说?来人啊,将他们拉出去砍了,为父皇殉葬!”
“殿下,饶命啊!”
“是啊,臣等已经尽力了,给我们留条小命吧,殿下!”
“求求您了,殿下,开恩啊!”
一群人原本在为皇帝刘崇哭泣,现在统统变成了哭自己,不可不说,伴君如伴虎啊!但这一群人中,只有一人心如止水,如老僧入定,面色平静,一声不响,他就是姜院长。
他其实他早就预感到,皇上要是救不了,他们也就难保了,所以,想什么都没用,或许这就是命吧!
这时,就听有人喊道:“殿下,真的不怪小臣啊,其实……其实陛下本来可以救的,只是路上耽搁了,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机,这才……这才……殿下,饶命啊,殿下!”
喊话的不是别人,却是姜太医的徒弟——沈院丞,他还年轻,他还有好多的路没走,不想就这么早命丧黄泉,所以思考了一下,想在临死前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稻草好像真被他抓到了,刘承均大喝一身:“来人,去将禁军马校尉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