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很难安然入睡，人前逞强的刘宇飞在抹着汪汪眼泪。
有几道身影显得鬼鬼祟祟，翻过刘家内院的围墙，窜入高代的房中。两位圣人静静地看着一切。
不大会儿，高代在这几人的掩护下出了房门，光明正大的向院外走去。有人前去开门。高代恭敬的向两位圣人居住的阁楼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两位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而白闹这时候，只是掩面沉思，丝毫没有察觉。
半晌，两位圣人离开了阁楼，来到了刘宇飞的住处，推门而入。
而白闹只是掩面沉思，丝毫没有察觉。
命运的捉弄往往只是在一瞬间，纠缠的宿命随之被搬上大堂。当早起的白闹看见城墙上张贴着的那张大红报时，一切就已经开始。
“择日起，鱼戏水，蝶恋花二部取缔，羽林卫重新整合，原总统领百越授将军衔继续执掌该部。”
“择日起，大华增设太子职位，即为下任大华君主，由已逝昭华皇后之子，流落民间十五年之久的嵩代上任，征妖过后，举行认祖和受封大典。“
把上面的山字去了，嵩代就是高代。白闹不敢这样想，思绪却不加控制的飘向了那里。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于突然，突然到，没有一点点准备，没有一丝丝预兆。
朝夕相处十五年的手足，突然各为其主，下次见面除了叙旧就是告别。这样的转折，放在别处心里也许好受些，可偏偏放在的位置就是那个白闹的七寸。
白闹没有再多溜达，心不在焉的他茫然的寻着来时的脚步，丢盔弃甲的回到了刘家内院。
两位圣人正在门前的大树下博弈，刘宇飞规规矩矩的侍立在一旁。
白闹不敢直高代的房间去，假若推开门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回报这颇有意思的多舛命运。所以，他向两位圣人试探着说道：“两位师傅，高代...”
他没有多说什么，高代是不是嵩代，哪怕带着疑问，他都张不开嘴。
五味和酒禅人已经熬过了无数个年头，人老成精，自然知道白闹想要问什么，但要直白的对着这个屡遭打击的少年说出来，都于心不忍。两人执子，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由酒禅人对着白闹点了一下头。
看见圣人的表态，白闹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脑袋一下就空了，什么想法，什么难过通通的断了片。
有如一具行尸走肉，默然的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或怒，或哭，只是三餐没有出来吃。
夜晚，是适合追思的时间。被血洗过的庭院，显得空灵，没有红，有黑，也有光。顽强的竹子挑拨着人的耐心，轻轻的晃动。于是地上的竹影荡出一层层的微波。
刘宇飞和白闹站在庭前。背负着双手。
刘宇飞的想法有些冗杂。嵩战一石二鸟的计策屡试不爽，既灭了白家，又得到了圣人的支持；既灭了刘家，又整合了羽林卫。人身在计中却不得知，按着嵩战的剧本缓缓的前行。自此之后，大华内有羽林卫听命于一人之令，督查百官；外有狮**威风凛凛，拓疆守边。独剩教宗与皇室并驾齐驱。现在，刘宇飞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嵩战会用什么办法去对付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教宗。
而白闹不同，高代，不，应该说是嵩代，那个记忆中翩如飞雁的少年，一身洁衣的少年，此后，却将陷在权利的漩涡中。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嵩代是白闹仇人的儿子。世事终弄人，曾大被同眠的伙伴，只不过因为一张喜报，背道相驰。
两名少年站在一边，刘宇飞仰望星空，风吹动他的衣襟；白闹低头揽树影，风凌乱他的批发。更夫的声音和着偶尔的犬叫声陈酿在黑暗中。戎岭张的灯，结的彩，还没有撤掉。
一身紫袍的嵩代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黑暗中，只能借微弱的星光看见一道乍来的紫气。嵩代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再进一步，就是过去。
距离白闹两步远。而以前，两人的距离只有半步远。
相顾无言，白闹看着嵩代，嵩代盯着白闹。
一声叹息，道尽不平事，尽显沧桑。白闹自嘲的摇了摇头，还是先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嵩代愕然，他未曾想到，没有一点点的挪揄，上来二人就直奔主题。“在你离开酒肆的那天晚上，嵩欢和嵩飞出宫的任务就是寻找我和你们家。”
“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你是他的儿子。”白闹似乎很抗拒，很恐惧想起以前，他骤然打断了嵩代。
“这么说你也要加上一个我？”
“那么，你要凭什么让我省略你？灭我刘家全家的是你的父亲！”白闹咬牙切齿，内心的挣扎此刻都化成滔天的怨恨。
嵩代不相信白闹的绝情，他撕心裂肺的喊道：“凭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凭我们以前的情谊！”
“没有什么情谊，从那张大红报张贴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情谊。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隔的太遥远，你不再是汀洲酒肆的厨子，我也不再是汀洲酒肆的跑堂，有些事，不是不知情就能逃避的。”白闹面容扭曲的可怕，最后，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和鼻涕一起甩了出来：“这是命啊！我们今生本就是敌人！你为什么要贪恋以前的日子！”
嵩代的声音也越发高亢：“可你又要怎么做？杀了嵩战，还是杀了整个大华的皇室，还是要大华从这个世界消失！”
或许是意气用事，但我更相信白闹说出来的话，就是一只压抑在他心底没有得到释放的情绪：“我要整个大华消失！我要所有姓嵩的人连一颗人头都不留！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嵩代的头低了下来，长发盖住脸颊，月光穿越不过去，只在表面留下一层阴影，他颤抖着说道：“其中，也包括我吗？”
“对！包括你。”好似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白闹的表情一阵不忍。
嵩代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这个庭院。
来时无风雨，去时花落鸟也惊。
“我会阻止你的！”这就是两人的诀别。过往和情谊对少年来说终究是浅薄的东西，体谅和珍惜不存在于他们的世界中。
刘宇飞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嵩代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
“我相信，他比嵩战更适合做这个世界的王者。”这是刘宇飞的判断。“我也希望，在仇恨之外，你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去面对嵩战。”这是刘宇飞对白闹的告诫。
白闹紧张的一把揪住了刘宇飞的衣领，口水四溅地问道：“家族覆灭的理由还不够吗？”
刘宇飞的淡定从容，他并没有去碰揪着衣领的白闹的手，而是严厉的反问道：“不够！这只是杀嵩战的理由，那么强权倒下之后，流离的百姓，妖族的铁骑，荒芜的田地你用什么去面对？”
终于，白闹松了手，是对刘宇飞的妥协，他不得不承认，在嵩战如此紧锣密鼓的皇权，那正在蠢蠢欲动的暗流，会掀起怎样巨大的波浪。
“那我应该怎么办？”白闹茫然的询问着刘宇飞。
“我不知道。”在白闹认为无所不能的刘宇飞，也终于有些迷茫：“除了仇恨，我有信仰三个家族用鲜血捍卫的信仰，我一直在想一个消灭嵩战却不伤害人族根本的办法，无果！”
风在静静的吹。
“但是，我知道嵩代就是我们的突破点。”
星空着有星辰转动，刘宇飞身上传出一丝丝波动。
两位圣人惊喜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