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内心最后一份良知、理性与责任的压制，他是否会毁灭这所有呢？
他问到自己，他不知道。
神行走在水面之上。
水中空虚，混沌如鸡子。
这万物的认知法则在D的身边颠倒疯狂，陷入混沌的泥沼之中，映着那几近于神的怪物在水面上的行走。远神之门在这里，散发着那独一无二的光，冰冷又单纯，不是人类所知晓的任何一种光波，却含着人类不曾知晓的全部的真理。
有人在这里等待已久了。
“你们准备如何解决我？凭你们那孱弱的人类的躯体，凭你们那狭隘的一千四百克的大脑所能拥有的全部的智慧？压制、封锁、杀死？”
他转头看向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也并未带着一丝一毫鄙夷的情绪，只是在平静地组织他的语言，讲述他的困惑。
站在水面之上的两个男人低垂着的眼睛中透出的晦暗不明的光彩在水面中缥缈的人影里模糊了。
“现在终于是你了吗，C？我很开心，还能见到你。在这星球上解决一些事情后，我应该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便离去。现在或许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远处的海水涌来，掀起巨大的波浪。异界的魔兽在逃窜，因它们那敏锐的直觉。
C的能力在表面上看来是……是消除能力的能力。
那人一脚踏下，使得水面暴动。那人冲了过来，任着风起云涌。
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那自然拜托了除了己身之外的力量。
第三动力构甲，科学与法术的结晶之一。并非是能力和法术的运用，而是单纯利用大气魔量的流动产生的非常力量而提供超人般的运动能力，也不会被C的能力否决——因为魔量机制已经是被世界承认的了。
虽然说是“甲”，但并非那种笨拙如外骨骼似的的东西，而是在人体皮肤真皮层流动的一种纤维网状极薄结构，同时也为C提供了超越性的防御能力。魔量的规则流动足以消解绝大部分物理冲击，防御各色各样的化学反应。除了一点并不完美，那就是会非常痛苦。
D伸出他的手，于是不死将一切抵御。强劲的力道被转移开来，掀起两道巨大的水波，使得鱼跃鸟飞。
这时，D才觉得不对劲。
“你的能力还不至于如此。”
C的能力已经无法否决D身上成型的不死机制，但是却可以阻止不死的自动进化与自我防御机制。
然而他现在所做到的却只是迟缓这种反应。D分明发觉那种若有若无的不死的根源与他并没有彻底断连。
“是我的能力更强大了吗？还是你是个假货呢？”
当他意识到这点，便发现这天地层层渐变。
那曾经见证其破灭的世界又来到身边。
人类认知总集——外典，在这里彰显其独一无二的强大与存在感。
又见风雨，洪波涌起。星河从高高的天上倒灌入星球的体中。千亿个太阳，百亿个昼夜在刹那中倒转，从中窥见这广大宇宙中一个唯一且孤独的种族——人。
于这时钟沙漏之所窥见，人影在地，极目绰绰。
七枝的烛台独特的灯光在人影间穿梭转动，而这世界在灯光间辗转变迁。
迷幻中的一眨眼，便是荒原再现，寒冬凛冽。起伏的山脉在皑皑白雪之间遮住那极深的原始的恐惧。
于是D拈花微笑，称道：
“好久不见了，诸位。”
确实久别，D的眼前便是……
二十六人。
甚至其中还有D的身影。
这就是作为人类认知总集的外典所达到的奇迹，被旧神密斯拉传颂的无限与永恒。甚至被D保存在身体中的那二十五人的原本的源流之火也被这历史的复现所欺骗而震颤——一种虚幻而不可捉摸的震颤。
“你们也都是来镇压我的吗？”
他双手背着身体，看着这二十六双无神的眼睛。
历史、时空、认知、生命与信息、可能性与必然性、语言和真理、符号与诸象征、精神与意志、自我与超越、现象与本质、权利、暗、无限性还有不可言说的一切都在变幻。
4道影子在穿梭，7个人支起了不可跨越之壁，6个人在述说古老的奇迹，5个人在封锁退路，3个人辅助以及一个不死。
两个相似的不死冲击在一起，斩断了半个山脉。星空灿烂，被编织成强大的魔法降落。
D正要转身，一双手从他的背后蓦然伸出，遮住了他的双眼。天渊从他的背后飞出，贯穿了这个人的胸膛。
但在另一个D的不死之中，她被接走了。
光在追逐，水在驱赶，暗在扩张，火在烧，风在呼啸，大地在运动，几率在变动。
不死化作光在另一个如虫子般的浊流之中破坏。
月在落下，星在排列。
然后恭迎此物。
在二十六人之中被冠以A此名中，位于顶点之两人，在此宣读其之意旨。
“AcosmismAramazdAtmamana，AAA。”
D默念着这人的名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危险。
他创造了飞行的能力，便飞到了空中，然后说道：
“于此生死交际之处，见证未知之永远。”
其被称为创造能力的能力者。
“BefindlichkeitBeschrankhugBodhi，BBB。”
那男人与A一样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知道深邃未明，其精神也混沌，仿佛时钟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之中。他在歌唱
“见此森罗万象，以向汝等显现刹那之无限。”
其被称为获取一切能力的能力者。
“A与B，我也想和你们交手许久了。可是我不愿意对你们出手也很久了。”
他们的能力与C和D一样都已经无法以简单的原理而进入深微不可思议境地，甚至在二十六人的最初逃出鬼母之时，他们需要超出其他二十六人的三个单词才能约束自己的存在，不被鬼母再度吞没。
即使这里只是外典的假借之形，二十六人也已经耗尽了这人类认知总集的全部，换而言之，单纯以能力与法术力所能抵达的程度，其余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是不如他们的。
在他们相处的日子里，这两人的交流能力与认知能力呈现令人瞠目结舌的底下，甚至可以称为十足的障碍，但作为二十六人的D知道他们的恐怖。
“只是没有想到还会再一次见到你们。你们虽然是认知中被赋予的假借之形，但也保留着那虚假的被造的意志吧？停手吧。我还不想伤害你们。”
万物高升，巨大的引力源在空中诞生。那是存在于无限可能之中最小的那一类。
“想要把我送去哪里呢？”
D问。
借着不死而获得的如光般虚幻的身体变迁，像是摇动的星河，夏季那匹练似的银汉壮丽无比。
“那么是在那里。”
假的二十六人齐齐停止了行动。
“你好。”
帘幕缓缓拉开，一种尖锐的像是在弦上用力擦出的奇怪的声音激荡着。
高昂的旋律像是在歌颂英雄的凯旋，低迷处又如生命的谢幕，柔软时如同与神的忏悔，又有突然的变调一下子让人觉得之前所有理解全是自己自足的幻想，真正的不可名状的东XC在这声音里奔腾。
省略号时柔软无力的符号，但这时却似乎足够了。
扭曲的铁架在帘中搭出一个窗似的东西，那被中间的栅格所分开的便是他的眼睛和嘴巴。外典借这种奇怪的东西给人以直观的感受与发觉。
D突然发现，这种气息，他晓得，是那接近魔神的定义所表达的。
“外典，你现在是所有宇宙中所有外典的总集，此即亚魔神的境界之物吧？”D试探性地问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欧米伽会让你来杀我。你应该还是记得他的吧？”
“并非出自欧米伽，而是出自我自己的试探与想法。当然只是试探，现在更沦落为一种空想。欧米伽其实是放弃的了。”
D有些认真了。
“他没有想到我具有了意识，便也没有想到，我在宇宙侧面的存在中见到了各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你应该是理解的。你之所以能从稠密锁定中逃离，是有常神插手的了。”
“常神？”
铁窗变动，奇怪的光在七章晃动。
“你应该也看过一些记载。常神，比如将你卷入覆世海所在宇宙的大气之王帝奥。曾经在你见过的鱼鬼母中掀起的异象潮汐中挣扎的那些东西，还有你曾经搏击过的那一位水之神。他们就是常神。是来自由【一】流射出的【二】，再从【四】中升至【三】，于【二】与【三】之间所呈现的行动体，一切经验之所存在者，也是宇宙初始规律之所缔造者，也是众生的体验与所创造者。它们远远不如魔神，但害怕魔神，理解魔神，于是也不想成为魔神，留在此岸者。”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亚魔神自身兼并了自身所有可能的历史，或者说，独一无二者。事实上，在某些宇宙的区域中，可能出现无数个相同的人拥有完全的相同的历史同时穿越到同一个宇宙之中的情况。但对亚魔神，即便这宇宙是全部可能性的，也是彻底不可能的事情。亚魔神是违背这一切的。D先生，你应该是理解的。我成为亚魔神之后，与D先生的方式不同，而有了更大的区别。D先生受限于你的不死性，并不会对历史之径分叉而做出反应。我却可以，所以我在亚魔神的攀升之中，从一种分支之中认识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地上万国，并且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
其实对于D而言，只要最后一句话，他便理解了。
“历史与可能性在这无限的宇宙之中实在太过复杂了。我本想解释得更彻底，却似乎失败了。地上万国虽然内部人心不同，但表面赏大家都认可的宗旨是让生命自己做出选择，亦即面对必然的魔神化的进程，拒绝魔神残留的思念与常神的干扰，和其他一些因素而努力。地上万国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可以化身无数的。现在的我也是一个化身。其中D先生所在的宇宙是有一些特殊的，所以我们与你们的宇宙和D先生也来访很多。”
外典却似乎有些丧气。“我与夺取了D你被鱼鬼母剥出的原本的自在而化生的覆世海同为地上万国一员而曾经交集过。他曾观测到了自己的灭亡，并知晓自己的新生，基于它的个性并没有反抗，于是便成了现在的那两位。”外典欲说还休，补上了几句，“可他们虽然继承了覆世海，可与覆世海已经是决然不同的生命了。D先生现在应是他们父母辈的，若是生出芥蒂，这就让我……”
“这你并不用担心，我虽然……但是……”D又不言不语了。
“我作为外典，作为人类认知的总集，也可以知晓人类的记忆。曾经鱼鬼母时候也有地上万国之一和人类观测过，所以我也略微晓得。”
“那你为何要攻击我？”
“只是试探而已。因为覆世海还观测到了他第二次的死亡，但这次已经没有新生。这是他所不能恐惧的，所以希望D先生伸出援手。”
D抬起了头，说道：
“但是首先，我得问，六兽也是地上万国吗？“
世界渐渐褪去。夜里，海上，窗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