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群灯如灿星,焰火受风弯如月。光明自然,全室照于毫末之间。蓝星上下,满怀寂寂。维科布·卡库伊科斯被G打发走了。那人眼中情绪万千,想来心底并不平静。被E叫破来历,唤起的回忆让他苦恼,又仿佛回到那个时刻。他被这个空间排斥走之前,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了G方向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看的是不是G。
G知道维科布心理曲折,但并不在意。他静坐了片刻,三思他自身的变化与疏忽。开启了几道防线以防E回马枪。之后他便用机器播放录制完毕的以声音的形式而成就的咒语。很快地便见满天斑斓,人影如虹,影子抽出了五官,确是有人到了。
除了一个轮廓,只剩一双眼睛。
G在这人眼中,亦只有一个轮廓与一双眼睛。这是一种交流机制。甚至他们的声音也是古怪,与平时不同。
他打量着G的身影,温和地说道:
“上次沙龙之后,我觉得你下潜得太深了。你从你之前所述的大计划中得到了什么?那群古老者们?”这里的沙龙便是指他们这种藉由只剩下轮廓眼睛的特别交流机制的一个小聚会。
“与那群古老者们的交流,让我意识到了许多以前不曾意识到的。”
“你要作人类的罪人吗?与那优昙一起坠入同样的地狱吗?”
“那你呢?你不比我更可怕吗……”
“不,是这个世界太荒谬。”那人影打断道。
G不说话,只有前巴别语的力量淌着,静静如猛兽蛰伏。
“你们二十六人的诞生,我也晓得一二。那样被抹去过去的你们不正如凭空出现的吗?借由基因的解码也寻不得被那猎食你们的怪物破坏的种种。你们那空白的人生,就算是借着能力拥有了超越寻常人类的智识,在空白上填补了一切常识。但你们还是不懂得……”
瞳如孔,世界从孔中漏去,返回的是炽热却冷静的感情。这种感情纠缠着人,使人忧郁,使人强大。忧郁在悲伤中化为愤怒,强大在怜悯中走向残暴。
“世人之苦。”
G听着他诉说,嘴角弯了下去,显得很不悦的样子。但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秘密集会所有的人都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的。
“你说,我们勤劳的人民,我们善良的人民,明明在建设,反而引致了破坏。明明有了能力与法术这熔断生死阴阳、创造无限美好未来的钥匙,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是吧……亲爱的G先生。”
他装作有些迟疑地问道。但那双灼灼的眼睛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G。
“你怎么得知了我的身份?”
“你通过眼间距,眼睛的大小,影子的高低胖瘦等等少许露出的些微信息,通过仅由你掌握的特别的方式与渠道,如你搜索到你的孩子一样,锁定了我们。那我为何不能得知呢?”
G眯起了眼睛,气息悠远益清。
“妄相,不,我该叫你安格斯(Angus)吗?没想到戏台上的小丑也有这样的……”在这里,G用着既讥讽又可怜的语气继续说道,“胸怀。有这心思,冒着暴露的危险来约会与我。妄相,在V的领导下,你明明可以做更多的实事。”
妄相,七识十名之一,在此处被用作这秘密集会的代称。
安格斯,来访后利用法术力与能力成为举世瞩目的大明星的人,本身也是一名优秀的主持人,以非同一般的慈善而闻名于人,常被误作为沽名钓誉,曾经主持过怀特高塔的大会,后来加入了新人联,作为外交部长而活跃,因为其作为一介艺人的出身而为人诟病,后来在正式选举大会中落败。据传其政治能力很一般。
“V?呵。不要装傻了。你们这群可恶的人。不,不,不……你们怎么会是人呢?!”
人影幽幽,沉落深谷,隐匿在黑暗里,只有两颗眼睛在亮。
“无他,只是确定彼此而已。”
对面的影子落去了。
这秘密接口被系统发现的瞬间,就被安格斯退走了。但被拉进的G没有被退。G暗吃一亏,赶忙切断,回到原本正常登陆之中。
除G之外,还有七个影像。G掌握了其中五个人的身份。
其一,安格斯,刚才确定。
其二,亚历山德拉,提出了著名的人体魔量-法术力学说,主张人与自然的循环,同为如今新人联的要员之一。不过在【复活】一役后辞职,接着被亚历山大图书馆委员会聘用以弥补八贤人失踪后的项目停滞,她之所以加入此处的缘由不明,但不足为虑。
其三,隐匿在东南亚的十亿分之一,树神。动机不明,过去在一片黑暗之中,G略有线索,但暂摸不清详细,值得注意。
其四,新人联法国地区总理人圣西门·沙利叶。这人值得注意,涉及极广,运作非常,短短时间内复兴法国地区,在旧世界诸国对外界机关的经济等多方面制裁之中,少数几个还能蒸蒸日上的地区。新人联最大的十七个访后魔工业基地中有四个坐落于此,业绩最好,效益最佳。
其五,中方岳渎。在旧世界率先开启正常化革命,麾下能力者群集,积极支持访后事业发展。他是最奇怪的,无论如何,G也想不到此人之动机与能力——何以开办这个秘密集会,又何有能力不借助国家力量而建立这个系统。
而另外二人……G的线索都指向了不可思议的领域。
他们在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应起来!
这意味着许多,是地球之外,还是远神之门后?
G默默想到,F啊,你可知道,你给出的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几率的各种未来竟然一个都没命中,大局方向这一年来逐步偏离、频频出错,甚至连这个秘密集会以及这两个人都没有为我预料到。
是天意?还是人为?
还是说天意正在人为中,又或是一旦知道了便就变了。
“无论如何,这都让我欢喜。”
G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证明他的内心并不宁静……反而正在——
骚动,以及喧哗。
一昼夜,是地球自转一圈的时间。
那是极长的。
岳渎退出冥想,在楼上看着楼下庸碌人人,无喜无悲,遥望东面长城。
这里背靠官厅水库,是中能力者机关要地之一。
“你在紧张,你在害怕。你在紧张什么呢?你在害怕什么呢?”
他身后一人靠近。
“余甚春,”岳渎直呼来人之名,说道,“你自有事情要做,何必叨唠我呢?”
“你凭着准确预言了新人联的成立,而赢了章奏婴,我对你总有怀疑。”
“即使你是最早跟我的一批吗?”
余甚春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他说:
“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我跟随的从不是个人,而是这个国家。莫恪如是,章奏婴如是,而你……不是。但你有用,所以我会帮你,帮你制衡白玉真,帮你压下十二生肖。但最近你让我不是很安心。”
“直言坦白,可不是一步好棋。”
岳渎冷笑。他身材高大,反过身来俯视余甚春。
“但对这时的你,也不算一步坏棋。我已经找到了云锁潇湘的线索了。你现在的命运……在我手里。”
岳渎神色不变,只瞪着余甚春。
“何况你因为一年前谋议外界机关的事情的披露让很多部下寒心,他们可不是平民,他们这些能力者对外界机关的爱是你不懂得,即便你为他们做了很多。你身旁有能力的人还能够全心全意执行你计划的人可不就剩我了。你会继续用我。”
能者用之,且不疑之。
这是岳渎的信条,此刻却让岳渎感到不适。他从军队中把他提拔出来,看中了他的能力,却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那你就快去吧。新人联已经发动攻势了。”
余甚春拱了拱手,离开了。
“‘老师’他已查到我的身份,现在可有些危险了。现在又是这么个烂摊子。呼呼……事情可真有趣啊。”
岳渎看向北方,自言自语。
余甚春离开,也不在意岳渎如何。
他穿过门,跨越时空来到军事据点AC17H2中,看着定下的部署和战略,皱了皱眉头。虽然下发在这儿的只是一部分,但犹可窥见其中意图所在。
“你们没有把我的意见上报吗?”
有人回答道:
“上头驳回了。”
余甚春叹了口气,出示文件,说道:
“难江,叫岳渎的那队直属影军来。”
那人面有难色,群人噤声不语。
“怎么?”
“他们被调走到南部边境去了。”
“那那一部空行军呢?”
“正在布防东亚沿海,趁着新人联未至,控制沿海城市内撤。”
余甚春脸色难看,暗骂一句蠢货。
“作为特别执行人员,我亲自去北极一趟!你们上报去吧!把我的命火点燃。”
然后他消失在了当场。
难江无言,只是安静坐下,做着联络员的工作,看着这权衡下的计划一步步被执行,他只在隐秘在网络中发送了那么几个信息。
“余甚春特别执行员已去北极。按照平时观察能力评级,他无力阻止,影响系数为1。”
“岳渎机关部长命令我询问决议何知而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