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踏雪笑道:“几日不见,各位英雄风采更胜往时了。”童雁朔笑道:“哪里哪里,当日老兄为我几兄弟出尽高招,我弟兄深感大德,这天绝谷虽然偏僻,景致倒还不错。今夜月光如水,咱哥仨想起你老兄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免孤独寂寞,因此上门邀客,咱几个踏月而行,岂不快哉?”麻雁飞与窦雁吉二人齐齐点头称是。独孤踏雪挠头道:“在下确是闷得要死,只是尊师要在下不可胡乱走动,这个……这个……”麻雁飞道:“师父正在贵民斋会客,一时半会哪回得来?咱们出去随便逛逛,片刻即回,无碍无碍!”独孤踏雪到底是少年心性,又一直在山野中野的惯了,这几日来,老早心痒难熬,哪里经得起几人撺掇。当下随三人出了院子,沿着山间小径向山顶爬去。只见月光清冷,山间宿鸟归飞,子规夜啼,独孤踏雪向下俯瞰,只见偌大个天绝谷中,只有贵民斋中才隐隐有灯光透出,其余各处在月光下很是孤寂,忽然心有所感,只觉世人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天地悠悠,却不曾为人改了分毫,任你是王侯将相也好,凡夫俗子也罢,在世间争来斗去,总归是一场春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麻雁飞奇道:“老兄好好的叹什么气,你看”,伸手前指,独孤踏雪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山峰上怪石蜂起,遥遥望去,仿佛一人仰望苍穹,有无尽心事。童雁朔道:“这是天绝谷中一处胜迹,唤作‘李白望月’。”独孤踏雪凝神细瞧,果然形神兼备。
窦雁吉道:“便在那处山下,有一处绝佳景致”,麻雁飞接口道:“那地方与天绝谷并称天地双绝,可是不容错过。”说罢三人头前带路。
山间路径甚是难行,好在独孤踏雪自小在山中玩耍的惯了,并不以为意。爬过两座山丘,独孤踏雪突然打了个寒战,抬眼望时,眼前是一块平地。不远处堆着一簇山石。天绝谷中草木甚是繁盛,此处却光秃秃一片,竟是寸草不生。独孤踏雪随三人绕过山石,便见地上老大一个洞口,黑黝黝的不知深浅,独孤踏雪探头下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忽然洞里一股轻风吹来,竟是彻骨生寒。偷眼去看童雁朔三人,只见三人身上衣衫也甚是单薄,却似无所感。
他自出了冥福楼后,体内燥热之气时常发作,便是不发作时,也未尝觉得会冷,此时却激灵灵连打几个寒战,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惧意。
麻雁飞笑道:“前几日老兄给咱几个出了绝好的主意,咱师兄弟几个深感盛情,今晚带了老兄入我孟语宗禁地游览,那也算对得起你啦!”独孤踏雪心中一惊,忙道:“在下实在不知此处竟是贵派禁地,咱们赶快回去罢!”童雁朔冷笑道:“不急不急,那****师兄弟三人听了老兄言语,各自欢喜,高兴的这么一过头,忍不住抱在一处打了几个滚,浑身连大包也滚了出来。我三兄弟互一印照,才知你老兄这张嘴皮子真是天下无双,也不知用什么甜言蜜语哄骗了咱们师父,竟然为你大大耗费功力。”
独孤踏雪听他语气不善,正想辩解,猛然间想起孟不为的嘱托,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麻雁飞道:“咱三个细细想来,若是不好好报答老兄,实在是难消……难以报答老兄一片好心。”窦雁吉接道:“这地绝洞中风景绝美,可惜是我孟语宗的禁地,便是咱们几个也无缘进得洞去游览一番,咱三个想来想去,甘冒被师父责罚,私自放老兄进去观瞧个三两天,只有如此,那才对得起老兄!”童雁朔使一个眼色,麻雁飞与窦雁吉二人一左一右,将独孤踏雪夹在当中。童雁朔冷笑道:“这洞中景致,据说能夺人心魄,那是美得极了,俗话说‘秀色可餐’,想必这两三日间,你老兄也没心情吃饭了。”说罢哈哈一笑,麻、窦二人伸臂在独孤踏雪背后猛地一推,独孤踏雪顿时头重脚轻,栽入洞中,后脑重重撞在岩石上,迷迷糊糊中只听童雁朔道:“老七,你出来时候没遇到旁人吧?”窦雁吉的声音道:“倒见小师妹来着,她只道你我又溜出来玩耍,偏要跟着,让我撵了回去,老大的不高兴。”童雁朔道:“咱们饿这小子几天也就够了,待过两天再放他出去!”窦雁吉道:“若是师父追问起来怎么办?”话音刚落,便“哎呦”一声,叫道:“五师兄,你打我作甚?”童雁朔道:“这小子花言巧语,定是魔教妖人一路,如今畏罪潜逃,与你我何干?”麻雁飞笑道:“正是正是,我们今夜自在房中睡觉,有谁出来过了?”三人说说笑笑去了。
独孤踏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只觉身上疼痛非常,忍不住大声呻吟,隐隐听到洞口有人呼唤。待睁开眼时,已然天光大亮,只觉浑身如散了架般的疼痛,伸手所及,碰到一样长长物事。他顺手抓起,却是一根长长枯骨,吓得赶忙松手,“嗖”地跳起身来,一件衣衫滑落地上。独孤踏雪弯腰拾起,只见是一件女式棉袍,衣襟上绣着“霍雁奴”三个字。独孤踏雪回想昨夜之事,心中恨恨,将那棉袍狠狠摔在一边,见地上有个小小包裹。他拾起打开,却是一包干粮和一囊清水,一张纸条夹在其中。他打开纸条,纸上一行娟秀字体:我三位师兄最爱任性胡闹,今夜我当携带绳索再来。却无落款。独孤踏雪恨恨道:“谁要你来卖好!”将包裹摔在地上,心底却知这叫做霍雁奴的实在是一片好心
他仔细打量自己身处之地,只见这洞深不过一二丈,倒是十分宽阔,洞底地势倾斜,最深处一个老大洞口。那山洞曲折幽深,雾蒙蒙看不到里面情景。独孤踏雪只想着如何爬出洞去,连试几次,不料四周洞壁很是光滑,竟是一块突起也无。他仰望青天,惨然一笑,心道:“这不是坐井观天吗?”缓缓坐下,只见周围白花花一片,尽是骨骸,仔细看去,多是鸟兽骨骸,也有长长枯骨,仿佛是人腿骨。他心中暗想:“这洞倒该叫做白骨洞才是!”此时日光移动,照得一物散出光芒,甚是夺目。原来那地底洞口上挂着一枚木质八卦,显是年深日久,已有些朽烂,散发出淡淡幽香。八卦下三个大字“幽骨洞”。
他浑身酸痛,靠在洞壁上打盹,再睁眼时,已是傍晚时分。日光斜斜照将进来,照出脚下枯骨一直延伸到幽谷洞中。他细细观瞧,忽然打一个寒战。原来他脚下骨骸虽俱是枯骨,倒还完整,尽是些山羊野鸟之类。幽骨洞中的枯骨却颇有不同,仿佛给什么东西细细咀嚼过,森森白骨上,齿痕犹在。他四周环顾,心中一片冰凉,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事情。他定了定神,仔细回想,然想到:“此洞既是孟语宗禁地,向来不许宗内弟子进入,想必是有什么险恶的物事”,再去瞧那洞中碎骨,猛地醒悟:“原来此洞乃是猛兽栖居之所!”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转念又想:“那幽骨洞中白骨尽是枯骨,可见洞中猛兽想必早已饿死,或者此洞另有出处?”想到这里,精神便是一振。从地上捡了包裹,掏出干粮,就着清水胡乱吃了几口,心道:“好歹要进洞去看上一看,却总比在此处等死的好!”心念一定,迈步向洞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