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战斗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王岚平以百十人的伤亡的代价便将两万广西军彻底击溃,这无疑让守城的三万人心惊肉跳,尤其是李安,他似乎有些后悔了,本来自己只不过是调去京城,虽然做不了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可到底也是平级调任,这是哪个筋不对非要争一争,这回好了,身家性命都得赔上了,都怪自己一时贪心,听信了桂王朱由榔的哄骗,说什么等大事一定就封自己为王,将来出将入相,可这会子桂王连人影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夺取朱由崧的帝位。≯≧中文w≤w≤w≦.≦8≤1≤z≦w≤.﹤
李安和桂王等人的密谋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大家还都以为李安是为了保住大家在两广的利益而不惜一战,不过,看眼下这局势,自保也够呛,刚刚投降的一万多广西兵全跪在城西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大片,没人看着却也没人敢跑,极度的紧张和炎热的天气促使着他们之中不断有人晕倒,可没人怜惜他们,败军从来就是没有尊严,哪怕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大屠杀,他们也宁愿这么跪着。
王岚平看着远处一动敢动的降兵,不由想起了后世日军在南京时的大屠杀,摇头苦笑,几百年年来国人都没有改变的息事宁人的秉性。
定远营大军徐徐而动,不哗不乱,炮队也在快构筑阵地,三十门大炮无一例外全都对准了城楼,看着这黑洞洞的炮口,城上守军的心理防线降到了极点。
李安这时候还能做什么,死守待援?好像没有人来援他,曾经信誓旦旦说称帝后要如何如何的桂王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可不守还能投降吗?想想徽州的那些官员,汉王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他们全杀了,自己只怕这罪够人家杀十回了。
一众南安的官员和将领都聚集到了李安身边,李安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种绝望,刚才的那一场屠杀着实是将他们吓坏了,从来没有打个仗的三万守军是挡不住汉王大军的,南安城只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李安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自乱阵脚,窝囊废广西兵败了就败了,可自己手上还有三万嫡系,就算打不赢王岚平也要打,要逼他接受条件,最次也得免大家一死,大不了交出兵权解甲归田就是了,也不是奢望都这份上了还能去南京当京官。
李安手按剑柄,依次在众人面前走过,态度也没有之前火爆了,都这份上了,脾气也无计于事,温声道:“诸位,你们都是跟随本帅多年的同僚,我李某也不曾亏待大家,如今已到了生死关头,王岚平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投降是绝对没有活路,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同心协力,守在南安城,逼他给我们一条活路,李某拜托大家了”
听着李安的话,众人谁都没有开口,也无话可说,怪只怪两广的数十年安宁养出了一堆绵羊兵。
这时有人指着城下对李安喊道:“李督,城下来人了”
众人忙伸头去看,三匹马飞奔而来,马上一人高举一幡,正是新任两广总督张同敞的大旗。
李安一看,心中稍安,看来王岚平是想谈了,南安城怎么说也是一城池,想打哪有那么容易,当下他便吩咐弓射手别放箭。
张同敞在城墙下勒住了马,扫视着那几千只正瞄着自己的箭头,头皮阵阵麻,冷汗也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不是他胆小,谁面对这情况都这样,这世上还没有不怕死的人,只要一人不小心射出箭支,他当场就得变刺猬。
张同敞咽了咽口水,兀自镇定,朝着城头喊道:“我乃新任两广总督张同敞,让李安出来答话”
李安伸了脖子,冷哼一声:“找我何事,如想劝降就免开尊口,这南安城还有守军三万,大不了玉石俱焚”
张同敞哈哈一笑,道:“李安,你也是掌过兵的人,方才一战你还心存侥幸吗?告诉你,本督不是来劝降你的,你没这资格”说罢,张同敞打马向前走了几步,沿着城墙上的守军拱手道:“各位将士,你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是大明的将士,你们的父母,妻儿老小都在家里等着你们,何苦为了李安一人的私利而和朝廷作对,就算你们今天全都战死在这,那又有什么意义,你们的家人连抚恤银都拿不到还要背上叛逆属从的罪名,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将来你们的儿子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是阶下囚,你们的女儿将沦为别人的奴仆,供人****,这一切都是你们留给他们的,将士们,好好想想吧,别再助纣为虐,放下武器向汉王投降,汉王答应你们,一切既往不咎,等战事结……”
张同敞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安就暴喝着打断了他,“够了,姓张的,别在这蛊惑人心,兄弟们,别相信他,王岚平祸国殃民,对朝廷命官说杀就杀,他会把你们放在眼里吗?别做梦了,老夫答应你们,等打败了王岚平人,老夫散尽家财,全归诸位兄弟,来人,放箭,射死他”
然而,城上的守军好像更相信张同敞,不过也算是相信,最主要是他们看到了汉王大军的猛烈,太吓人了,相比李安的和张同敞的许喏,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守军们面面相觑,迟疑着。
城下的张同敞一听要放箭,他才不傻,当即扔下一句话,“多说无用,将士自己斟酌吧”说罢拔马扬鞭就跑,再慢一会,说不定等守军回过神他就真成刺猬了。
李安大怒,“为何不放箭,放箭”
众守军都是兵,被他这一喝赶忙拉弓放射,只是这会张同敞已经跑远了,箭支纷纷射在马蹄扬起的灰尘里。
终于还是有人鼓起了勇气,这仗不能再打下去,只见广西布政使赵秉贞和广东巡抚对视一眼,点点头,一起走到了李安边上,拱手作礼,赵秉贞小声道:“李督,军心已动摇,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如”
李安当即怒火中烧,一脚就揣在赵秉贞的肚子上,随即抽出腰间的长剑,‘噗’的一声就扎进了他的胸口,“不如怎样,是不是要开城投降?这些年就数你这个老匹夫贪得最多,还想给自己留后路是吗”李安手里的剑一个转动,鲜血当即喷了他一脸。
赵秉贞倒在地上,胸口着剑,血立刻就从嘴里涌了出来,脸色惨白,双手抓着剑刃,痛苦的道,“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你说杀就,就杀,我……”话未绝,人以绝。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包括刚才也想开口的广东巡抚,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可还不等他们从李安的淫|威中清醒过后,就听城外的大炮又一次吼了起来。
轰!轰!
随着大炮的轰鸣,西城角的箭楼的一侧已经中炮几十次,砖石口块四处乱飞,烟尘大作,转眼已被大炮轰出一排空洞,高大的箭楼当即就摇摇欲坠,里面百十名火枪手和长弓手顿时乱作一团,还不等他们逃出来,箭楼已经轰然倒塌,里面的人无一存活。
城墙上人心惶惶,守军四处乱窜,南安城只是一座小城,面对王岚平的大炮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除了挨炮就是等死。
随着西城角楼的倒下,城外的大将军炮又将炮口对准了东城角楼,还没等开炮,里面的就意识到了危险,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外涌,生怕被活埋在城墙下。
又是一排排炮击,西城的角楼到是没倒,可是已经是千疮百孔,被大炮轰得几乎和城墙一般高低,完全失去了角楼应有的作用。
城墙上守军四处奔走,不时有人被乱飞的砖石击中,血肉模糊。
都指挥使周宪看着这一切,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按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时辰这城就得破了,到那时想投降都晚了。
周宪紧紧的挥着李安握剑的手,焦急道:“李督,别抵抗了,开城投降了,没机会的”
李安咬牙切齿,几次想挥剑砍他,但胳膊被他按住,只得道:“打是死,不打也是死,为何不拼一拼,等着别人屠杀吗?”
周宪知他不可能投降,便大喝一声,“兄弟们,别抵抗了,捉了李安,向汉王投降”
众人早就这么想了,只是没有带头,听得周宪这一吼,都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操,你丫早这样说不就行了。
当即,众军一涌而上,夺了李安的刀,任他再怎么挣扎还是被众兵给绑了个结实,李安气得是破口大骂:“忘恩负义,一群小人,放开我”
都这份上了,谁会听他的,城下那城门正被汉王的大炮狂轰滥炸,指不定什么时候城门就倒了。
李安见势不妙马上道:“周宪,好,我听你们的,放开我,我去和汉王谈”
周宪可不傻,尴尬一笑道,“李大人,委屈你了,没有你这投名状,咱怎么投降,来人,竖降旗,将李安用绳子给挂在城墙上,咱不打了”
众军当下便一起行动,生怕慢了。
远处王岚平看着城头摇晃着的几面白旗,冷冷一笑,对曹鼎蛟道:“鸣金收兵,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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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城,江西边界的小城,总人口不足四万,还没李安当初带来的兵多,战事刚打响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自古以来,打仗从来都是老百姓受苦最重,不管谁胜了,城里是没待了,兵爷指定要全城搜抢一番,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在挖地窖,将家里的粮食和财物都藏了起来。
只不过随着汉王大军走在南安城的大街上,纵兵抢民的事好像并没有生,一队队兵士列成纵队,整齐的步入城中,对沿途躲起来的观看的百姓就像没看到一般,军纪相当严肃。
没多久,老百姓也是害怕了,这进城的兵马和先前来的那支兵不一样,而且看着特别有精气神,威风,不一会,就有百姓站到了街上,竟然欢呼起来,因为他们打跑了李安的兵,打跑了那群无恶不作的土匪兵,给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尤其是当李安被押着走在街上的时候,各种脏物都朝他身上招呼。
在南安知府的衙门里,王岚平居坐正堂,堂下跪了一堆官员和将领,四周全是披坚执锐的甲士,鸦雀无声。
王岚平随手翻看着南安城里的钱粮赋税帐册,良久才合上,扬扬下巴对堂下所跪的众人道:“谁是南安知府苏顺”
“罪官便是,汉王,罪官是逼不得已才和李安同抗天军,罪官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人微言轻,请汉王明察”
王岚平微微一笑,“苏大人,你别害怕,乱军之事本王知道没你什么事,起来吧”
苏顺如蒙大赦,“谢汉王体谅,罪官无能,请汉王责罚”
王岚平拍拍案桌上的帐册,笑道,“不,你无罪,你在南安知府任上三年,上不负皇恩,下不负民心,是个好官,南安府虽小,可在你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华,历年的赋税也从无拖欠,本王听说至今你还守着糟糠之妻,从不纳妾,就凭这一点,本王也要向朝廷为你请功”
苏顺一阵汗颜,当即又跪拜道:“罪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份内之事,何敢贪功”
王岚平哈哈大笑,“有错要罚,有功应赏,这样吧,南安知府你不有当了,本王保举你为江西布政使,明日就赴任吧,圣旨随后即到”
苏顺真是受惹若惊,原以为要杀头,却没想到反而升了官,从知府升布政使,连跳好几级呢,而且好像不能拒绝。
“谢汉王,汉王对下官的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王岚平挥挥手,“恩,下去吧,你离任之前,先安抚一下城中百姓,告诉他们,李安叛乱以平,市井一切如旧,若有兵士为祸者,让老百姓直接来找本王告状”
苏顺一走,堂下所有的降官降将都欣喜万分,看来汉王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投降还真降对了,说不定官位能保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