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过一次冲击的城墙上有着难得的安静，除了少数士兵因为命令在身的缘故，继续保持这警戒，绝大部分的士兵都疲惫的靠坐在城墙上，相互照看着身边战友们的伤势。
冯丹把军帽拿在手里，站在城墙上，遥望着引弓之民已经控制住的区域，茫茫四野，除了一地苍茫，其实看不到什么，谁也看不清那些神出鬼没的引弓之民军队究竟藏身何处。
也只有遥远的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那座高台，隐隐有些影子，可以在云端看出些许端倪。
“校长以前说过，灯下黑。我们离开之后，陛下秘密展开了无数次的搜查，想要找到我们这些人的行踪，但是这种搜查从来不曾进入军队。”
冯丹慢慢说道：“因为军队是皇帝陛下掌握的暴力机构，至少在陛下看来，是绝对忠于王朝的，他不可能想到我会藏在这里。”
黄飞虎很是不满的说道：“老师至少应该让我和忠恕知道，也好有所照顾。”
易忠恕跟着说道：“就是！老师和普通士兵一起吃住也就算了，还要跟着一起厮杀，万一出点问题，我们，我们心中何安？”
“一个备受照顾的士兵，想要不引人注意，其实是很难的。不是吗？”
冯丹笑了笑：“就像是现在，你们两个将军陪在我一个小兵的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在眼里，心里在问，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所以啊，这里以后我也不能待了。”
冯丹苦笑一声，说道：“早知道会有今天，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易忠恕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师，学生有一点不明白，军中的那个流言，真的是您，是您传出来的？”
“也不算是可以传播的，只是一天有感而发，引起了士兵们的共鸣。”
冯丹说：“你们应该知道，对一个原来准备继续藏匿下去的人来说，刻意去制造这种流言，是非常愚蠢的。”
冯丹愚蠢吗？
黄飞鸿和易忠恕都相信这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当初李旦刚刚进了朝歌，冯丹和孙雯就在第一时间拜在李旦门下，成了追随者——这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能够做出来的选择。
“那个流言……那个说法，老师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黄飞虎小声承认了这一点：“其实我和忠恕也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有些不可抗的因素在捣鬼，我们根本不可能败得如此惨烈。”
“是啊，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冯丹点了点头：“想想也就知道，双方僵持了数以万计的年数，只是在短短的三百年间，人类就开始呈现出大溃败。如果不是有些我们并不清楚的原因，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易忠恕叹息道：“问题在于，我们就算明白了，也不能说什么，更没有办法做什么。神庙方面严禁我们九级法师学徒以上的修行者力量参与战争，单凭普通士兵用命，我们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冯丹沉默着，心中明白，易忠恕也好，黄飞虎也好，其实心中都有所不甘，只是碍于军令，都没有办法。
“假设他们根本不是王朝正规军呢？”
冯丹并非第一次想过这种可能——假设黄飞虎和易忠恕带领的队伍不是王朝正规军，不受王朝军令控制，也或许战场上的局面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没有假设。
“言尽于此吧，能够在离开之前和你们见个面，我也就放下一桩心事。”
冯丹拱拱手，说道：“今天一别，再一次相见，但愿我们还如今天这般。”
他转过身，踏上城墙，看样子竟像是准备从城墙上跳下去。
“老师！”
黄飞虎紧急叫了一声，追问道：“老师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城墙之下，就是引弓之民实际掌握的区域，冯丹一个人进入那片区域，是想当然的危险。
“穿过这片区域，去往西方。”
冯丹也没有隐瞒什么，说道：“我一直想，如果殷王朝实在待不下去了，就去西方看看。”
易忠恕提议说：“要不然我们帮老师调换一个军营？”
调换军营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把冯丹调换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唯有如此，冯丹才能继续在军营之中待下去。
“还是算了，我可不保证继续留下来的话，哪一天又会传播一些流言什么的。”
冯丹自己笑了笑，再一次望着西方，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迷离起来：“更何况，我总觉得我需要去西方走一走。”
黄飞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一天晚上，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了一辆牛车……”
冯丹呓语一般说道：“那是一辆西方的牛车，我们的校长就坐在那辆牛车上……”
微风吹过，冯丹稍稍回过神来，朝着黄飞虎和易忠恕最后摆了摆手，纵身越下。
临近的士兵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朝着城墙下方张望，想要看看跳下去的人最后如何。
等着黄飞虎和易忠恕也趴在了城墙上，却是看到冯丹的人早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身子一挺，朝着旷野之中疾驰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草海之中。
“老师的修为当初不如咱们，但现在看……”
易忠恕感慨道：“好像比我们厉害多了。”
黄飞虎苦笑道：“谁让他是老师呢？”
他们并不真正的担心冯丹在引弓之民的区域之中出什么问题，毕竟只要是脱离开了军队的约束，冯丹就能够自由的施展法术，迎战一切危机和麻烦。
凭借着冯丹的修为，只要不是引弓之民之中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奈何的了他。
“牛车？”
黄飞虎忽然想到了冯丹刚才的话：“老师说，他梦见校长坐了一辆牛车？”
易忠恕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丝笑意：“这可不像是校长的风格，他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哪能受得了牛车那股子慢劲？”
黄飞虎想了想，再一次咧嘴笑了：“其实我还真想看看校长坐在牛车上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