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开阳门,就看到有同样身着儒衫的士子,三三两两的赶往太学。
刘宠来到太学门前,忽然看到门口有个年轻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然后朝着自己小跑了过来。刘宠仔细一看:这不是当初在洛水中救的那个人吗?好像是颍川钟氏的,叫钟……
“钟繇见过陈王殿下,拜谢陈王殿下救命之恩。”还没等刘宠叫出这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拜倒在自己面前。
“你是钟繇啊,真是幸会,不必多礼。”
刘宠把钟繇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跑到太学来了?”
“在下得叔父资助,入了太学,现在在太学进学。”钟繇解释道。
“你叔父对你真是疼爱,好让人羡慕。”刘宠想起自己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不免有几分伤感。
“叔父对钟繇倾力培养,钟繇不敢有忘叔父恩德,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钟繇也心中感慨,忽然发现怎么把正事给忘了,说道:“瞧我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祭酒大人说殿下今日入学,派人来太学门口接待殿下。这不,在下就讨了这个差事在此专门等候殿下,殿下随我来。”
……
刘宠随钟繇进入太学,东汉的太学一点不亚于普通大学。据记载,在汉质帝时就有太学生三万人,而太学的建筑规模在汉顺帝时到达顶峰,造有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
太学又分东西两院,光东院就有三万多平方米。
刘宠被钟繇领到东院,这东院不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的子弟,就是从西院考上来的学问优秀的士子。
刚进入东院,钟繇靠近了刘宠,在刘宠耳边轻声说道:“东院有些世家的子弟听说殿下今日入学,好像要找殿下的麻烦,殿下要当心些。”
刘宠不明所以,听钟繇这么一说,留心一看,才发现好像自己进入东院一路就有学子三五成群地不断打量着自己。刘宠还以为是这些老生对新生的好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刘宠十分不解,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奇怪,什么世家子弟,我在洛阳认识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不记得有招惹过哪家的子弟啊?”
“总之殿下当心些便是。”钟繇好心提醒,“当然,殿下身份在这里,想必那些人也不敢把殿下怎么样。”
……
“哟,这不是陈王殿下吗?”一群看样子就十分纨绔的学子拦在了刘宠和钟繇的去路上,嬉皮笑脸地说道。
其中一人走了出来,看样子就来者不善,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能从身份上把陈王殿下踩在脚下一样,说道:“一介藩王,不在封地好好呆着,来入太学是何企图?”
“人家陈王殿下入太学是好日后入朝为官。”
“藩王不可在朝为官是祖制,难道想违背祖制不成!”
这些人对着刘宠冷嘲热讽,刘宠怎么觉得这些话听起来这么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是朝堂论罪那一日,那些党人就是这么说的,莫非这些学子都是受党人指使来为难自己的。
“本王自问初来太学,未曾得罪过诸位学子,诸位何故满口胡言。”刘宠一脸好气地回了一句。
“就是嘛,我就说人家陈王殿下怎么可能有所图谋,人家是想入太学钻研经史,以后要成为一代鸿儒。”
“即便成了一代鸿儒也不过是一介藩王……哈哈哈……”
“……”
“没想到堂堂太学儒生,居然将‘鸿儒’二字挂在嬉笑怒骂之间,就你等也配为太学儒生?!”刘宠怒气冲起,提高了声音斥喝道。
“我等本就是太学儒生,岂是你这个刚入学的新生能说三道四的!”
……
“诸位既然久在太学,想必学识丰富,何故做此泼妇骂街之举,本王有一论且与诸位一辩,如何?”
“谁是泼妇,说谁是泼妇呢!”
“辩就辩,我等太学生岂会怕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藩王。”最开始站出来话说的那个纨绔,走到刘宠面前,抵着刘宠的鼻子说道。
“既自称儒生,可知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刘宠开出论辩的主题。
“世人皆知有君子小人,这发蒙孩童都知道的问题也配在太学论辩!”为首那纨绔鄙视道。
“既如此,且听我言。”刘宠鼓足中气,大声说道:“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
刘宠说完对着面前这人继续追问:“不知足下是后者还是前者呢?”
这人看着刘宠狠厉的眼神,听着刘宠出口成章,词锋锐利,不由得退了两步,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是前者,连后者杨雄那等小人之儒都算不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宠继续大声说道:
“儒者,尚有陋儒、散儒、腐儒、贱儒、俗儒、雅儒、大儒、小儒之别,诸位可知道?”
这些人听到刘宠把一个简单的儒者分了这么多,一个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哪里有人出来答话。
刘宠继续说道:“《荀子》曰: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礼,安特将学杂识志,顺《诗》、《书》而已耳,则末世穷年,不免为陋儒而已。《荀子》曰:不隆礼,虽察辩,散儒也……《易》曰:括囊无咎无誉。此腐儒之谓也。”
刘宠微一停顿,扫视了一圈眼前这些挑衅的人,问道:“诸位可知否?”
面前这些人见刘宠引经据典,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没一个敢接招的。刘宠说话的声音很大,东院听到动静的太学生越来越多,眼见着这边有人聚集,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辩论,论辩在太学可是大事,逐渐闻声的东院太学生都聚拢了过来。
只听刘宠又接着高声说道:“《荀子》曰: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然而不知恶;其言议谈说已无异于墨子矣,然而明不能别;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掩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长子,事其便辟,举其上客,亿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
……
刘宠侃侃而谈,东院其余逐渐围上来的学子也无一人敢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