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上个月文会的表现，也因为这段时间足不出户闭门读书谢绝了许多人的邀请，今天在还书阁见到晏宁的人都格外热情。
与之相对应的，就冷落了本该是众人中心的李煜。
李煜哪里受过这等闲气，撇开想要上前讨好他的极个寒门士子，径直去了自家的座位。惹得众人连连摇头，太子殿下今日的风度不怎么好。
目光逡巡着，晏宁瞥见一个明眸皓齿的青衣小书童，周芊芊女拜男装，跟着混进来的，也不入坐，也没人在意。
看进晏宁的目光望过来，周芊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梨涡隐现，使得看见她笑容的一个书生，不小心撞上一棵大树。
晏宁也发现了，参加文会的，没有座位的，要比有座位的还要多。他们有的三五成群到处游逛，可能并不参加筵席，只是到处找人攀谈。
参加文会的人，能算是金陵的上层社会人士。在还书阁以文会友，自然能吸引更多的人参与。
所求的目的，与文无关，无非是寻个门路罢了。
等到筵席开始，周芊芊才不情不愿的站到李煜的桌案后面，她被要求，一刻不能脱离姐夫的视线。
筵席开始，在悦耳的一曲琴声后，苏小小第一次站到了帷幔之外。
她一头青丝随清风微拂，用一根木簪固定，随意的披散在削肩、挺直后背。尤其是胸前隆起的美妙弧线，被柔软衣料紧绷绷的包裹，甫一亮相，就吸引了全场男子的目光——吸睛神器。
苏小小带着洁白如初雪的面纱，无损她的半点美貌，反而增添了一种神秘魅惑的气息。一双眼睛未语先笑，夺人心神。
就连李煜都看呆了，酒灌进了脖子都不自知。
“今日，大家以文会友，行酒令，每个人都要参与哦，就从小女子第一个开始......”
晏宁微微一笑，和事先约定好的一样，他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找寻着目标。
那个人会来吗？
晏宁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他也不确定那人会不会来，心里这时候反而期待着不要来。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趋利避害的一面，晏宁也不例外。不过他不得不做，那个人掌握着许多宋廷的机密，绝不能泄露出去。
筵席进行到一半，大概有半数的人都已经行过酒令。
如此无聊的游戏，能进行到现在，而大家都不感到厌烦，不得不说是苏小小的魅力太大。
晏宁向苏小小看去，恰好看见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着妖媚的光。
文会波澜不惊的继续，在一个不知名的瞬间，场间有过片刻的冷场，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晏宁抬头看见苏小小搭在手腕的尾指翘了翘，芸娘得到暗示，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盆兰花。
晏宁心中一跳，内心未尝没有犹豫，但事到临头，早已策划好的事情，出于行为的惯性，他动了。
晏宁一动，就如惊鸿一般，在筵席见纵越，脚尖踩过桌案、肩膀、地毯，身体仿佛化为一条游龙。
中年人大概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长相普通，座位普通，浑身上下看不出有哪一点出奇的地方。
但是晏宁却要他死。
他非死不可。
他就是那个前朝卧底。
苏小小的暗示，只过去了一瞬间，晏宁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晏宁的人到了，他的剑也到了。
藏在袖中的剑，蒙尘多日，今日终于出鞘！
剑光如匹练，长虹贯日，经天而起。
剑是汴梁名家特制，造价三万贯，耗时七个月。
软，且窄，细长的剑身，似美人的柳叶眉。
仿佛能听见剑尖的欢呼，在说，终于能饱餐一顿鲜血！
在剑光亮起的刹那，又有两道剑光亮起！
从中年人的身后，走出两个平平无奇的人，各自出了平平无奇的剑。
剑很普通，人也很普通，就像是街头卖艺的剑招，随处可见，随处都是破绽。
平平常常的两把剑，既不快，也不狠。
不过，恰好能封锁住晏宁前进的空间。
好像他自己要往剑尖上撞过去似的，好像自己去送死。
中年人眼中的神情，由惊愕，变成了淡然。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也习惯了身边的两位江南最负盛名的剑师的保护，也习惯了无数要他命的人在他面前送命！
他看着晏宁，认出了他，有些惋惜，有些迷茫。
他看到了流星。
他死了。
死不瞑目。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有多快，也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刺出的角度。
仿佛是来自天外的流星，那绝不是人间的剑法。
剑从晏宁的腋下刺出，一个面色苍白如雪的黑衣人，从背后走出。
荆嗣！
他的剑更快了！
原来晏宁那一剑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背后。
两个剑师看了晏宁一眼，惨然一笑，“你为什么杀他？”
晏宁道：“因为他该死。”
“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南唐皇帝李璟。”
说完这句话，两个剑师不再看晏宁和荆嗣一眼，仿佛他们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两名剑师横剑自刎，血花飞舞。
晏宁脸上的惊异之色慢慢变大，他的胸口如遭雷击，仿佛一脚踏空，跌落万丈深渊。
怎么可能？
李璟怎么会偷偷摸摸来参加文会？李煜知不知道？苏小小知不知道？
晏宁慢慢转过身来，苏小小已经不知所踪，微风吹起帷幔，轻轻舞动。
李煜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脸色惨白，惶然无措，几个人正在他身边劝说。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起，似有千军万马将还书阁包围。
荆嗣一把拉住晏宁的胳膊，只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向后门狂奔，闪电一般迅速，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后门外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隔着围墙，听见士卒正准备闯入。
两人又折返。
就算能冲出去，但能冲出金陵城，冲出南唐吗？
他们只是普通人，不是剑仙。
晏宁打算控制李煜，回返过来，却不见了李煜的身影。
还书阁人喊马嘶，杂乱异常，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乱跑，好像天塌下来一般。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卒从正门进入，杀死几个意欲逃跑的士子，一时间场面更加慌乱。
尖叫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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