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啦……”
当这一句话从杜未未口中说出的时候,师北落的指端不由得一颤。**那一日与绯绯分别,她曾告诉过自己,若她在宫内有难,师北落不能出手相助为她分心。
自绯绯入宫之后,改名、封嫔、封妃无不顺顺利利,师北落在宫内遇见她的时候,还暗暗在心底里预测凭借绯绯的风姿和聪慧,应当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过得一帆风顺。
但如今她竟如此不小心,过早暴露了目标,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虽然心内翻江倒海,师北落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悲怆,因为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心细如尘的天璇公主,这一位公主可是连她看过几页书都记得的人。
付青硕余光瞥着师北落,对着杜未未问,“父皇现如今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一切还不清楚,”未未拨浪鼓似地在摇头,“余公公说只盼公主再去宫内一趟,见见皇上,皇上现在的脾气很不好,稍有不慎便会下令杀人,大兴殿内已经有十余颗人头落地,若公主再不入宫,恐怕皇上会杀更多的人。”
付青硕抿了抿唇,扭头望向师北落道,“驸马,此事恐怕与你和本宫都脱不了干系,驸马还是一起随本宫入宫,在宫外候着罢。”
师北落抬头望着她,暂时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绯绯所下之毒乃是自己所配之药,而这药的材料都是付青硕亲自取得。本想用自己的身体好转的假象,配合绯绯无双的魅功来劝服皇帝服药,积少成多之下皇帝的身体必然受损,而且无迹可寻,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这皇帝驾崩,怡王等便有了机会。
这一切本安排地天衣无缝,连药物的剂量都是计算好的,可偏偏却被人发现了。是谁发现的?他为何能发现这样的端倪?
师北落百思不得其解,她深深望着付青硕,眼中的眸光在流转。
她见付青硕的样子不太像是她察觉并且禀告皇帝,若真的是她,那此番付青硕的演技已经登峰造极了,而自己是注定要再次败在她的手中。现在她带自己入宫,名为慰问,实则可能就是绑了自己向皇帝请罪。
师北落想到此处,紧紧皱着的眉宇反而舒展了开来。若付青硕真的打算如此,她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付青硕还在等待答复,只见师北落微微一笑,然后欣然颔首应道,“那么我便跟公主去一趟皇宫。”
付青硕眼神一动,似乎有点出乎意料。“驸马既然要去,便去披上一件暖厚一点的袍子。”她说罢扭头吩咐杜未未,“把那件金丝镶边的纹云纹蟒袍拿来给驸马披上。”
杜未未应声去了。
大兴殿前殿。
付青硕被领路太监领了进来,师北落按照付青硕的吩咐被留在了外头。
“儿臣参见父皇。”付青硕跪下行礼。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满目的碎裂瓷片,有些碎片上还带着淋漓的鲜血,或许这块碎片曾经扎中某人的眼睛,或者是其他要害之处。
皇帝黄袍上也溅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黄缎面白底的靴子上还落了几滴血滴。他虽然凶残嗜杀,但从未在这金銮殿上直接杀过人,可见此番是真的气恼至极。有一柄剑被丢在付青硕左前方的地面上,剑身染血,鲜艳的红色和室内腐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但毕竟跪着的是付青硕,她是全琥国,甚至是全天下最冷静最聪明之人,即使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她还是能够保持一贯的从容,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地来向自己的父亲——琥国的天子请安问礼。
“是青硕啊,”皇帝身躯微微一震,回过身先是睨了一眼站在一边垂着脑袋的首席太监余华,再将目光缓缓挪到付青硕的头顶,眼中没有了平日的一点慈爱,而是冰冷的无情的质疑,“你可知道为何今日大兴殿会血溅四方?”
“儿臣听说,是因为玉妃娘娘下毒想要谋害父皇,父皇生气了,而这些奴才没有尽职尽责地伺候父皇,因此父皇才降罪于他们。”付青硕有条不紊道。
“哦?”皇帝露出一丝狞笑,道,“那你觉得父皇这样做,算不算滥杀无辜?”
付青硕眼珠一转,继续淡定道,“玉妃下毒,这些人没有察觉出来当然是他们的失职,服侍天子失职,是死罪。父皇只赐死他们一人而不祸及家眷,已经是天恩浩荡。”
“哈哈哈……”皇帝大笑,“啪”地一声一撩袍子转身坐在了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语带深意道,“那你认为玉妃该不该死?”
付青硕娇躯一震,脑海中瞬息闪过无数条想法。皇帝问出此话,难道以为这吩咐玉妃下毒之人是自己?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大逆不道欺君弑父?
付青硕深吸一口气,以往有关于玉妃和师北落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转。成绯馆竞价,自己不该出面;玉妃入宫,自己不该有所接触;为师北落配药,自己不该不提防,听闻玉妃也为皇帝配药,那时候就该警惕起来……
如今……
付青硕无奈地苦笑,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师北落安排入了局。玉妃若下毒成功,皇帝可以悄无声息地死去;若玉妃下毒失败,以皇帝对自己的猜忌,只要稍加引导,大可将事情全都嫁祸给自己。
可直到出门前,师北落都是一言不发,在入宫的马车上,她甚至一点犹豫的表情也没有。只在半途无缘无故地买了个包子,付了一倍多的钱财而已。
付青硕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目光与皇帝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而是义正凛然地道,“儿臣以为,若玉妃下毒证据确凿,理应处斩。”
空旷的大殿上付青硕的声音在回荡,分外清晰,铿锵有力。
皇帝沉默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作何决定。是直接与付青硕撕破脸皮治她的罪,还是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和颜悦色,父慈女孝。
太监余华站在一边,背已经佝偻到不行,冷汗又添一层,恨不得找个缝隙将自己丢进去躲起来,以免在这场暴风雨中被无辜席卷殃及。
但毕竟付青硕是天子之女,是琥国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她在民间的威望甚高,对皇帝也是言听计从,皇帝应当不会如此草率,因为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将她治罪。他虽然专横独裁,但还是有些治国手段,否则这些年来琥国也不会如此太平。
终于,皇帝在一番深思熟路之后对着付青硕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儿臣还有一事想要问父皇。”
“嗯?”皇帝诧异,“你问罢。”
付青硕挺起身子,一字字问道,“父皇是如何得知玉妃在药中下毒的?”
同样的药材,师北落吃了没事,琥国皇帝在一般的情况下也不会怀疑有异样,况且近日来皇帝的精神转好,神采奕奕,又怎会突然怀疑药物有毒?除非是有人告密。
果然,皇帝道,“是有人告诉朕的。”
“何人?”
皇帝一顿,似乎是在揣摩付青硕问此人姓名的原因,半晌,道,“是容妃。”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快更无力了,晚上那更可以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