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见她眼神冷冰犀利,不敢妄动。可章清一把便推开杏妃的手:“长命也罢,短命也罢,有人牵挂着才好。”她又轻笑道,“总强过有些人,贵妃身子丫鬟命……”
“你说什么?”杏妃怒喝道。
“我说……”章清嗤笑一声,“本来便是个丫鬟,换了身份称呼,可为人心思仍是丫鬟模样。”
“你这个死丫头。”杏妃顿时怒目圆睁,对着身后的宫女道:“给我掌嘴。”宫女上前扬掌便要打章清的耳光,章清护着碧落,自己头一偏,伸手一架,将那宫女推倒在地上。章清摊开了双手,瞧了一瞧,连连哼笑。
“娘娘,莫要动怒……”丁公公在一旁连忙劝道,可杏妃怒气正盛,一看章清面上俱是挑衅之色,自己便要上前掌章清的嘴。碧落怕两人冲突,忙将章清往远处一拉,杏妃没料到自己一掌又落空,便如火上浇油一般,怒狠狠地又要再补上一掌。
“杏妃娘娘。”乔瑜恰好从乾极殿内出来,扬声叫道。杏妃一见是乔瑜,睬也不睬,仍是要掌章清。
“杏妃娘娘,父皇适才正问及二皇兄……”乔瑜快步赶来,杏妃一听提及泰王,愣了一愣,放下了手。
乔瑜将自己拦在杏妃和碧落及章清之间,淡声道:“父皇说,听说二皇兄近来静心思过,他有心想复了二皇兄朝中职责。又怕有人为了二皇兄再生事端,他这才心中犹豫。”
他笑道:“杏妃娘娘一向心疼二皇兄,若肯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想必事半功倍。”
杏妃一阵默然,狠狠地瞪了碧落和章清两眼,转身便和丁公公一起进了乾极殿。章清贴着碧落的耳朵,轻笑道:“我去陪着皇上,谅她不敢在皇上面前胡说。”说着也跟着进了乾极殿。
碧落瞧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叹气道:“不晓得怎么就得罪了人。常明侯,宫里的娘娘们都这样么?”
乔瑜不答话,只朝下面走去。碧落跟着后面,自言自语道:“阿清倒是越来越和气。她还说担心皇上无人侍奉。她其实心善,可从前为何总是摆出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
“她性子外冷内热,以往只是对着外人,便要将自己护得严实,不免伤害了无辜之人。如今才慢慢将她的本性展露出来。”乔瑜在前面缓声道。
“是么?我也是这么想。”碧落喜笑颜开,忽然她想到一件事情,对着乔瑜道,“适才杏妃说那个人同我一样都是昭南人。”
“难怪皇上和孟大娘一听到我说话,便知道我是昭南来得。”碧落喃喃道,她低声对乔瑜道,“常明侯,你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乔瑜回头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上前翻身上马便走。碧落连忙也上了马跟上他,待到两人到了常明候府,碧落见乔瑜要下马,连忙策马上前几步,拦到他面前,笑道:“今日是上巳节,我想去三镜湖踏一踏青。”
乔瑜摇了摇头,只翻身下了马。
“常明侯……”碧落咬着唇,低声道,“你我一道,可好?”
乔瑜淡淡望了她片刻,转身便进了府。碧落没料到他这般决然,怔愣了半晌,心头一酸,随手便调转了马头,朝三镜湖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见到不少男女欢歌笑语,结伴朝南郊而去,她只视若不见。
渐行人烟渐稀,前面空气潮湿鲜甜,想必马上便到三镜湖。碧落忽地将马一勒,翻身下了马。她心中颓丧,一人坐在路边,远远望着三镜湖,一边是山,一边是湖,她却哪一处也不愿去。只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漫无方向地扔着。
她虽心不在焉,可这掷物杀敌的本事一点都不拉下。一颗石子使劲一丢,竟然砸中了马臀,马儿高嘶了一声,撒开腿就朝前面奔去。碧落猝不及防,只能看着马狂奔而走,不知所踪。
这下便叫做自作自受进退两难。她抬头一看,天上阴云迭至,不到片刻便扬起了牛毛小雨,好在只是纷纷扬扬,只将发髻沾湿。她站起身,见到天上一双燕子也是结伴朝南飞去,想必是今日上巳节,以南郊之欢声笑语春意盎然,引得连燕子都忍不住要去瞧一瞧。
可她自己,却一人痴傻地站在此处,枉费这大好春光。她心中怅惘,低下了头去:“三月之期,行将届满。我早已不做奢望,可你……”
“你我少年曾萍水相逢,你尚可以箫曲相慰。”她黯然道,“而如今你是侯爷,反倒要这样一本正经么?”
“我不过是怕孤行无趣,回去拿上一壶酒罢了。”
那熟悉的疏朗之声响起,碧落忙抬起来,却看到乔瑜一手牵了马,一手提着一壶酒,淡笑着望着她。
“常明侯……”她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乔瑜。乔瑜将马随意拴在一旁的树上,到了她面前,低头问道:“草亭在哪里?”
“你不是说君子不探人私隐,为何要来?”碧落心中欣喜,可面上却一派清冷。
乔瑜本已朝前行去,听到这话,转回头来,面上笑意盈盈:“我来瞧瞧那七个字,究竟是什么?”
碧落低头抿嘴一笑,再抬起头,乔瑜提着酒,已经在前面行去极远。少梨在他身后,与他形影不离。碧落一边小跑着跟上他,一边笑道:“分明是你自己心中也好奇,却非要来指摘我。”
乔瑜哼笑了两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只顾自己前行。碧落望着少梨,扬声问道:“你这箫为何要叫小梨?它和梨子又有什么干系?”
乔瑜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蹙眉望着她,碧落被他瞧的心中发毛,低声道:“你瞧我做什么?”
“少黧,不是小梨,和梨子一点干系也没有。”乔瑜伸手在空中写了半个黧字,想起碧落想必认不得这字,放下了手,笑叹着摇了摇头,“黧者,黑黄之色也。”
碧落面上飞红,自己偷偷地笑着:“它是一只鸟儿么?”
“是。”
“它明明是一只箫,为何你说他是一只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