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桥上玉人真咫尺,箫声似隔数重云
乔瑜目送邱绎进了乾极殿,沉吟了许久才缓步下了台阶,自然而然就朝西面一处而去。碧落忙拉住他道:“云龙门在那边”。他笑了笑,道:“不如去御花园瞧一瞧雪景?”碧落见他若有所思,想必心中有事,连忙应承。
碧落亦步亦趋地跟着乔瑜。她几次想问,可乔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她开不了口。这皇宫偌大,御花园亦是不小,碧落跟着乔瑜,也不知走到哪里。她忍耐不住,轻声道:“你是在担心谦王他们,还是担心皇上?”
乔瑜淡笑了声,许久才道:“泰卦,本该是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可如今的局势,却似乎正反其道而行之。”
碧落想起章清适才的叮嘱,笑道:“你理它这么多做甚,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爷,袖手旁观独善其身便好。”她又刻意将“小小的”三字咬的特别重,乔瑜听到她这样说话,微微一笑,道:“我无权无势,自然无人放我在心上。只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兄至亲……”
他眉头一皱:“谦王泰王两位皇兄一向交好,近来却频发事端。昨夜事发突然,可大皇兄怎么就查清了泰王府的动态?二皇兄素来蛮直,可近来设应时府,招揽贤才,行事倒是颇有章法。若是背后有人为他指点,可如何又错漏百出,处处为自己埋下祸端?”
“祸端?”碧落一怔,“你是说效法天策府,野心勃勃,皇上才要拿他么?”
“设应时府,虽说招揽了不少江湖豪杰。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父皇也不过由着他胡闹罢了。”乔瑜叹道,“适才邱兄不能详说,也不知二皇兄为了什么,竟要请值宿卫。这才正是犯了父皇的大忌。”
“何为请值宿卫?”碧落大惑不解。
“当是他禀告了父皇,要做父皇的守卫。”
“一个皇子,何必要做守卫军?”碧落奇道,“可便是做守卫,也是护卫皇上,如何犯了大忌?”
“曲靖共有两重宿卫。两千御林军,守卫皇宫。另有城内驻戍两万,护卫皇城。御林军之紧要自不消说。至于这两万驻戍军……”乔瑜面色凝重,“当年五皇叔睿王和他岳丈上官煌谋夺皇位,倚仗驻戍曲靖的五万精兵,把持皇城,若不是父皇破釜沉舟,靠着宫内两千御林军,将睿王诱进定鼎门擒了。如今这江山,便是睿王的天下了。因此若有人控制了宿卫之一,便能惹出不少的波澜。”
碧落大惊失色,道:“所以泰王一提要值宿卫,皇帝自然而然想到泰王有弑……夺位的野心。可是泰王怎么这么糊涂?”
“我正因此百思不得其解。”乔瑜沉吟道,“二皇兄向来鲁蛮,遇事不多想一层,也是有的。只是,他也当无这心思,想到值宿卫之事上。加上之前应时府的事情,处处挂一漏万,实在蹊跷。”
他眉头深锁,半晌没有言语,可碧落心中却有些欢喜,她低声道:“这些事情,你何必要告诉我?”
“邱兄与我,你与邱兄,皆是知交莫逆。我如何待邱兄,便是如何待你,不需刻意隐瞒。”乔瑜说完,两人同时默然。
碧落心中叹气,可又不愿再说,只好四处张望,聊以打发心中失落。一边的树枝不住地颤动,“扑簌簌”落下不少雪来,她觉得奇怪,走近了看,似乎有两个身影穿过,一路朝另一边僻静处行去。碧落回身扯了扯乔瑜,道:“是豫王和端王。”
乔瑜闻言朝那边望去:“确实是皇伯父和六皇叔,两人似有争执?”
他和碧落对望一眼,碧落面上露出调皮之色,笑道:“我们去瞧一瞧?”
乔瑜低声道:“非礼勿听,何况是两位尊长。”
“适才丁公公说他们也被皇上叫来问话,可不知是不是为了谦王和泰王的事情?”碧落踮着脚,望着那边。两位王爷到了一处亭子,立在那里说话,豫王声音极轻,似在不停地追问端王,可端王似面有嗔色,半晌才答一句。
她不顾乔瑜,一人悄悄地靠近了亭子,悄立在一旁听两人对话。看见端王面色愈发恼怒,道:“六弟,那些前尘往事,你还问它做什么?”
“二哥,是你不愿说,还是你自己也不清楚?”豫王道。
端王只是沉默,豫王又道:“好,五哥的事情暂且不提。可昨日香馨回宫,便让我想起了……那个人。二哥,她又是怎么死的?”
端王叹气道:“皇上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我又怎会晓得?”
豫王笑道:“二哥,你莫诓我,当初你为了皇上登上帝位,花了多少心力。我们这四个兄弟,皇上只与你交心,你如何会不知?”
端王沉默片刻,叹声道:“皇上的心思,从来便只有她一人清楚。你也莫要再问了,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豫王在亭子里踱了几圈,缓缓道:“当年在御六阁,我见到她和五哥最是亲热;后来五哥另娶,我曾私下问他,他说早晚要父皇下旨封她为侧妃。可不料父皇竟将她赐婚给了皇上。多年来,宫中一直传闻,她怀了五哥的孩子,却被……设计害了。她和五哥有情,却身不由己要嫁给皇上,直至后来她亲眼见五哥被害死,才想要杀……”
“她是觉得心中负疚,才不欲……”端王喟然长叹。
“她对谁负疚?”豫王忙追问,“是五哥么?”
“你兜兜转转,来问她的消息,不过还是想知道五弟的死因。”端王哼声道,“我只同你说,这事情我不晓得。她的事情,谁若提起,便是死罪,你也莫要再去问。”
“死罪?”豫王淡笑道:“五哥已去,如今还有还有谁能同他争?三哥将一切都锁了消息,旁人不能碰不能问,便连名字也不能提。这便是做了皇帝,权倾天下的好处……”
“六弟……”端王沉声道,“不得妄言!”
“臣弟知罪,”豫王面上毫无惶恐,却全是嗤笑之色,“二哥,当年父皇究竟是将皇位传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