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门白刺出剑的瞬间,所有人都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身处冰天雪地,茫茫白雪从天而落。
雪花,一片一片,接天连地。
看不到天,抬头只见头顶一片白。
看不见地,低头只见地上全是雪。
风从西门白的身上吹出,夹着雪花、呼啸着卷向聂飞。
看不见西门白,看不见他的剑,只感觉到寒冷,和漫天飞舞的雪花。
雪花飘飞没有一点规律,好像有无数股风卷着雪花一样,那么杂乱无章,却有给人一种错落有致的印象。
聂飞后退一步,雪花逼近一步。
聂飞后退两步,雪花逼近两步。
聂飞往左,雪花在左。
聂飞往右,雪花在右。
聂飞抬头,雪花如天女散花,左一晃右一飘地落向他。
他身处一个雪的世界,他身处一个白色的世界。这个世界除了他,没有别人,只有一片白,无穷无尽的白。
“小了白了兔,白了又了白。两了只了耳了朵了竖了起了来。”
聂飞念着旁人不知所谓的词,踩着谁也看不懂的步法,在雪中游走。每走一步,他的身上就多出一道血痕。
雪还是那么白,白色的世界还是白得那么无暇。聂飞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白色的雪的世界,唯一让人惊叹的是,他身上的血痕一道又多一道。
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剑痕,剑划破身体出现的伤痕。
雪殇,剑之殇鸣。
为聂飞而鸣?为谁而鸣?
聂飞念完多少个字,他就走了多少步,身上就有多少道伤痕。
旁人看不见西门白,只看见只要有雪花落在聂飞身上,聂飞身上就多出一道伤痕。血染的伤痕,在白色的雪的世界中,如此醒目刺眼,让人触目惊心。
九九姑娘捂着心口,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心在痛,在为荒龙镇的沙王心痛。
她在揪心,她的眼泪在流,她眼泪在飞。
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无力地倚在客栈的门边,关切的目光始终看着沙王。
这一幕幕血的痕迹,看得所有人心痛、心悸、心惊胆战。
黄靖在心里呐喊:“不要念了!”他认为,聂飞越是念,被伤得越多,最终聂飞会念死自己。
他不明白,聂飞可以反抗,可以把刀拔出来。那些雪就是西门白的剑,只要把雪挡开就不会受伤,可聂飞为什么不那样做。
对,实际上是西门白杀死聂飞的。但是西门白的天下飘雪天地白的剑法,让人产生错觉聂飞不是西门白杀死的,是自己念死自己的。
那么洁白安静的世界,怎么可能杀人?
不能,不会,万万不可能。
谁也不想让这肮脏的想法,玷污这雪白的世界。美丽的雪,美丽的白,总会让人感觉圣洁。
就让这种白,永存人间。
聂飞念完最后一个字,整个雪白的世界突然出现刹那的黑暗。就像有人突然吹灭了灯火,然后又再次点亮,黑暗只是出现了一瞬间。
白,黑,白,瞬间完成。就像人眨眼一样,很快很快。如果不是因为整个世界都是雪白,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突然出现的瞬间的黑暗。
猛然间,所有的雪全部变成红色。
血红的红色!
瞬间、刹那间,很快很快,无法形容的极快,整个雪白的世界就变成血红的世界。
白,黑,白,红!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再眨眼的功法,一个呼吸都没有完,就换了天地、换了世界。
随后,雪白的世界消失,荒龙镇又变回原来的荒龙镇。
没有雪,一点雪的痕迹也没有。从来都没有雪,哪来的雪呢,没有雪就更没有白,一切全都是错觉。
大家看到聂飞身上全是伤痕,带血的剑痕。聂飞念了二十三个字,身上就有二十三道剑痕。
西门白刺了聂飞二十三剑,剑剑刺中聂飞,却依旧没能刺死聂飞。聂飞有甲衣护体,这些剑痕全在聂飞的手上、脚上、脖子上、头上、脸上。
聂飞转过身,看向西门白。他的手搭在刀柄上,他的刀在刀鞘里。旁人没有看到他出刀,只有独孤复知道,刚才那瞬间的黑暗,就是聂飞出刀所致。
西门白握剑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转过身面对聂飞,将后背暴露给独孤复。
并非是他相信独孤复,也并非是他有把握独孤复就算偷袭他也能应付,而是他知道独孤复不会出手。
独孤复为什么会出手?独孤复不会对一个死人出手。
“你赢了。”西门白对聂飞说道:“我了解过你,你经常出手割人首级,你为何没有对我的脖子出手?”
独孤复抢先说道:“杀人杀心!聂飞心肠狠毒已入魔道。你的剑法能控人心神,他就用刀杀破你的心!”
西门白静静地看着聂飞,等着聂飞的解释。
“你保护得很好,你知道我习惯割人首级,所以你一直在防着我出刀砍你脖子。”聂飞回答。
“不,我的防守有一个破绽,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那个破绽是个陷阱。你的剑很快,我的刀还在鞘里。我若寻着那个破绽去砍你的脖子,我的脖子就会先被你的剑刺穿。”
“你真谨慎。我虽然能够刺中你的脖子,却不能真正刺死你。”西门白叹气。“为何你的刀不砍不劈,却像剑一样用刺?以刀的形状和刀性,并不利于刺。你的刀在刀鞘中未出,若是快速出刀,拔刀术、快刀法都是最好的招式,最不应该也最不能用刺。”
“你的防守很强,全身并没有明显的破绽。我不管是用砍还是用劈,都不能砍中你的心。就算能砍到你的心,我也会先一步被你刺死。唯一有一个机会一个角度,我用刺可以刺破你的防御,刺破你的心脏。”
“你很有耐心,被我刺那么多剑仍然那么有耐心。”西门白长叹。
“没有耐心,我就等不到那个机会。没有耐心,死的就是我而不是你。”
西门白闭眼,脸上露出微笑。自他出现在荒龙镇,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笑过。大家看见他,永远是一脸冰冷。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就算你没有甲衣和魔刀,你也一样能打赢我。未来,你必定能登顶武道巅峰。”
西门白向倒去,就算如此他的剑仍旧握在手中。在他倒下的同时,他那白袍自胸前涌出一摊血红。心被乌刀刺破,此时才流血。血将他洁白的衣裳染红,如冰天雪地盛开的一朵血莲。
他没有再说话,但是人们耳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西门白在说:“独孤复根本不是你对手,他不值得你出刀。就像他不值得我出剑一样。他不配。”
这句话说完,西门白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他在后仰时,已经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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