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帝国历1501年4月，普度星军港空间站
第二舰队司令特里特?龙襄正坐在空间站的观景台中，手中捧着一杯胶粒树叶[注6.1]泡出的茶——这种茶叶是由首都马维恩星运过来的，它在其他地方种植都不怎么成功，只有母星那大幅度周期性变化的气候才能成就它无上的美味。这种茶虽然产量很高，大规模的销往其他殖民地，但却很少运到普度星这种边境地区来，现在仅有的一点还是龙襄亲自托人从母星带来的。
普度军港空间站已经围绕着普度星运行了121年了，原先不过是普度星殖民地的一个民用空间站，后来被军方征收并改造成军事基地。这个方阵型的巨大空间站由数十层金属架组成，每个金属架都是一艘船的泊位，而这一层一层的正是空间站不断扩建的产物——每次扩建就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一层，现在它已经可以同时停泊第二舰队两千余艘船的五分之四了，而剩下的五分之一舰船则统统被龙襄赶出去到恒星系里游弋巡逻，以防柯尔人搞侦查或渗透，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轮换。
太空作战跟地面是一样的，部队需要补给，而且甚至极度依赖补给，比地面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面战争还可以对当地进行搜刮扫荡以获取部分补给品，而宇宙里外面除了冰冷的虚空和致命的射线什么也没有。一般军用船舰都会有不错的自持力，包括一年的存粮和存水，但能源和弹药可就不能按照时间来计算了，这完全取决于战斗强度，弹药用光还可以勉强依靠激光、离子炮等纯能量武器顶着，要是核燃料用光可就只有完蛋一途了。所幸核燃料到处都是，比如恒星上或气态巨星上都有，但这些东西必须经过加工处理才能为飞船热核反应堆所利用，一般飞船是无法携带这种大型设备的，只有要塞舰才有。因此补给基地对于一个舰队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背靠补给基地进行作战将会使舰队拥有几乎无穷的自持力。
空间站的观景台设置在港区的最外侧，有一个专门的脚架延伸过去，这个球状全透明的观景台是高级军官们的理想去处，尤其是舰队司令龙襄，经常跑过来一边看着浩瀚星海或是行星全貌一边喝茶。
龙襄品一口茶：“家园的味道啊！”一边望着逐步占据整个舷窗的普度星?——一颗被蓝色海洋和绿色藻毯覆盖的美丽行星，其间还点缀着朵朵白云，在那颗黄白色恒星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祥和宁静。
“唉，该死的柯尔人！”龙襄看着行星景致出神：“好端端的一个花园式行星[注6.2]被他们搞成这样……”
可是这也没办法，谁叫这里是边境呢。太空中不可能像地面战那样在外围设置好一道道防线阻止敌军进入，超光速和超空间技术的出现使得飞船要跨越一个恒星系的距离所需的时间不过弹指，除非能精确知晓对方启动跳跃和目的地的坐标，否则要想在中途拦截敌方船只几乎是不可能的——重力阱设备可以强制终止附近的超光速或超空间活动，但它的作用范围十分有限，一般不过数百光秒，稍微有一点点差错，对方就会跟你擦肩而过。而如果你认为可以在周围每隔几百光秒就布置一个重力阱发生器，从而形成防线的话就太天真了——空间太广阔了，要想形成有效防线就必须把整个恒星系包裹起来，否则敌军完全可以在外围绕开防线进入内部，但是这么干所需的发生器数目简直是天文数字，先别说生产成本有多高，光是材料就很成问题，就算你把整个恒星系里的行星都拆了也未必够用，再说即便能够这样做，也会严重妨碍本方舰船的通行。马维恩人不是傻瓜，他们当然知道这样不可行，所以他们在恒星系内部布置重力阱，防止敌军强行超光速突击行星，而将舰队布置于此，以防遭到正面攻击。这也就是为什么普度恒星系总是成为战场的原因，事实上，绝大部分战役都发生在恒星系内部，或是有价值的战略目标周围，几乎没有哪次战役是在荒野空间进行的。
龙襄的思绪被通讯员急促的声音打断：“报告次帅阁下！远程感应器在柯伊伯带外围发现大量不明飞船，判断分析认为是柯尔人的集团舰队！”
“哼，说曹操曹操到，这帮柯尔混球又来了，跟他妈马维恩星上的台风一样，年年都来，没完没了！也好，老子一年多没打仗正闲的发慌，正好过过瘾！”龙襄一边想着，一边走回空间站的主控制室：“立即派出侦察机前往柯伊伯带，探明情况，全舰队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柯尔第二集团舰队司令科斯迪亚正在旗舰20001号上面观察着战术面板，跟上次一样，他派出了侦查部队迁往恒星系内部探听情报——这次情况不一样，整个帝国舰队都在军港内停泊，不大可能再在柯伊伯带中埋伏，而他也很清楚，马维恩人是不会干出在恒星系内部进行短程超空间跳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这回他仍然命令舰队穿过柯伊伯带，在恒星系内部列阵迎敌。
这次的作战与其说是报上一次的一箭之仇，不如说是来试验新武器的。仇恨这个词科斯迪亚无法理解，准确的说，是可以理解其含义，但无法切身体会，其实还有很多词汇他都是这样，比如开心、悲伤、愤怒等，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词会存在于他们的语言系统里，而更奇怪的是似乎有少部分人，比如副官雷伊，却能体会这些词。
“马维恩第二舰队已经在第四行星的轨道附近列阵完毕。据侦查，打头阵的是敌军右军舰队，敌前军舰队紧随其后，然后是中军和舰队主力。”雷伊来报。
“将全部动能弹[注6.3]于阵前布置，全军散开布半球形阵，全军载机进入战斗部署，听候待命。”科斯迪亚冷静的下达命令。
“两军已接近，距离14光秒，敌军先锋右军舰队正在收缩，似乎准备布圆锥阵型，进行中央突破。”雷伊一边观察着感应器上的变化，一边提醒她的指挥官。
此时维拉已经收到了右军指挥官普莱?名顿的命令——准备突击，但随后感应器上发现柯尔舰队阵前大量散放的小质量物体引起了维拉的注意：“这些是什么？难道是载机？柯尔人什么时候不用舰载弹射器[注6.4]，而改成直接把机艇部队列在阵前了？”
克里奇也觉得奇怪，然而他突然一失神，而后大叫起来：“殿下，请立即下令编队散开，不要排成这种密集阵型，各巡航舰编队的距离拉开到0.1光秒以上，我怀疑这种东西会直接撞过来！”
右军旗舰“暮霭”号上，普莱?名顿大将军正在舰桥指挥全军布阵，随后下达了突击的命令，随着两军的接近，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不禁敲着指挥台大骂：“‘长剑’号编队在干什么？！谁让他们散开的？！维拉这个小子竟敢违抗命令？看我回去……”
话音未落，全舰巨震，火苗乱窜，警报响起，舱内乱成一团，名顿一下子被掀起，头部狠狠的撞在舱壁上，当即不动。
副舰长波利特?科夫将军在震动中也受了伤，但并无大碍，神智仍然清晰：“报告情况！”
“本舰主装甲两处遭不明物体贯穿，多层甲板受损严重！人员伤亡情况不明！姿控系统失效，火控系统失效，防御场失效，主推进器等离子输送管道破裂！聚变反应堆已强制进入安全模式！”
科夫语气有些急躁，但头脑仍然十分冷静：“舰长已受重伤，旗舰瘫痪，现在根据马维恩宇宙军作战条例相关内容，立即发出信号，更换旗舰为第二旗舰‘长剑’号，全军指挥由‘长剑’号舰长全权负责！”
维拉紧盯着战术面板，又急又气：“真的是超光速动能弹药？！现在情况如何？!”
亚莎道：“本舰直属编队伤亡不大，但右军其他部队损伤严重，旗舰‘暮霭’号重伤瘫痪，战舰‘终点’号沉没，战舰‘冰原’号沉没，战舰‘苔原’号重伤瘫痪！其余巡航舰、护航舰各有伤亡，全军损伤将近一半！另外，‘暮霭’号已经授权我舰为右军临时旗舰，现在您可以指挥右军所有舰船。”
“这么厉害？一轮攻击居然损伤一半？”维拉短暂的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全军听令！这里是右军第二旗舰‘长剑’号舰长布理?维拉将军，现暂代右军司令行驶职权！所有能够机动的舰船，立即转向进入行星切向轨道，准备进行引力弹射！[注6.5]”
“敌军右军舰队阵型全乱，残存部队已经开始往行星方向撤退。”雷伊报告着情况，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不要管它了，都是些散兵游勇，准备对付敌军主力吧，全军制空舰弹射舰载机，主炮及反舰导弹准备齐射。”科斯迪亚丝毫没有被雷伊的情绪感染，脸上依然没有半点涟漪，只是冷冷的下令。
右军舰队损失惨重，龙襄在旗舰上看着战术投影中一个个消失在漆黑宇宙的蓝点，脸都白了：“这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还没靠近就让我军平白折损许多兵力……”
“报告！敌军舰队已经靠近，大量舰载机来袭！”战术情报官的报告把龙襄的神识拉了回来：“没法顾及右军部队了，全舰队准备迎战！防空火力网展开，防御场升起，导弹和主炮准备！护航舰编队准备突击！”
柯尔人的机艇每5机一组构成编队，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属那令人战栗的寒光，扑向马维恩舰队，而这寒光之中，还隐藏着更致命的杀手——巡航速度高达0.005c，装备**头的反舰导弹，只要命中一到两枚就能导致全舰瘫痪甚至沉没。
战机编队进入马维恩舰群后立即散开，各自寻找攻击目标——拦截机追着马维恩人的战机后面，用机炮献上死亡的热吻；一队轰炸机避过敌方战机后，从一艘马维恩巡航舰下方穿过，虽然被其近防炮击落一架造成一些混乱，但其余四架依然维持在攻击轨道上，对准一艘已经被导弹命中瘫痪的护航舰投下热核炸弹，而后四机一分，消失在茫茫空间之中，只留下被火光吞没的马维恩船舰；一艘巡航舰被柯尔人炮火笼罩，虽然大部分炮弹被巡航舰的磁重复合防御场带偏，仍有一发击中船体，正中左舷推进器，引发剧烈殉爆，全舰失去动力，缓缓坠入行星大气中……
马维恩人不甘示弱，一方面用近防炮拦截敌军战机和导弹，一方面用反舰导弹和磁轨重炮还以颜色：一艘柯尔重装舰被导弹命中，舰首数千吨金属化为气态逸散开来，巨大的气压将内部的设施连同人员一起吹出，冻成一个个冰柱，成为茫茫太空中无声无息的流星体；一艘制空舰被900mm重炮炮弹从头至尾贯穿，反应堆破裂爆炸，整舰连同里面的人员和载机一起化为星际尘埃……
龙襄正焦急的看着战术投影，他知道，马维恩部队虽然有防御场，远程炮击能力也比柯尔人要强，但数量方面却只有敌方一半都不到——通过大批量中小型航母进行机海式打法一直是柯尔宇军的惯用伎俩，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护航舰逼近进行舰对舰格斗战，但往往还没靠近就已经被敌军载机打残。眼下双方正在胶着，而之前已经损失了部分战力的马维恩第二舰队明显处于劣势，龙襄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准备撤退或向国内请求援军。